大哥顾淮也笑道:“我和你嫂子明天就去找蔡媒婆,苏姑娘今年都十九了,再拖也不像话。”
“我昨日还和你嫂子说呢,实在不行就把这房子卖了。”
“另外租赁个屋子,也不好耽误了你的终生大事。”
爹娘走的时候,这个弟弟才七岁,一转眼都二十三岁了,却还迟迟没有成亲,他都没有脸去给爹娘上坟……
“哥,你别这样。”顾晨忙道:“这房子是爹娘给你的,我的事,让我自己努力就成了。”
虽然父母肯定是给两个儿子的,可这几年哥哥嫂嫂供他读书,每天起早贪黑的忙碌。
他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再惦记家里的房子。
这时候,八岁的小侄子,顾灏看着那堆钱问道。
“二叔,当官能挣那么多钱,我以后长大了能当官么?”
他看苏家的小孩子,都能读书,说是读书就能当官。
可是自己,却只能在家里帮着娘亲干杂事。
“当然可以啊。”顾晨轻轻地,摸了摸侄子的头,看向哥嫂道:“哥,嫂嫂,送灏哥儿去读书吧。”
“不管当不当官,能识几个字总是好的。”
“束脩你们不用担心,我来想法子就成了。”
顾淮夫妻是卖包子的,其实每天也能挣些钱。
只不过,三年前,为了让他进京赶考日子好过些,又借了不少,去年才还完,所以亏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成,哥就不和你客气了。”顾淮笑呵呵地说:“灏灏,听见没,还不快谢谢你二叔。”
兄弟之间就是这样,我帮你一把,你帮我一把,这样齐心协力,就不愁这个家族不好。
说到娶亲,你以为就现代人娶媳妇很困难吗?
古人也是一样的,苏家看重的是顾晨的才华和官职,只要面子上还过得去,也就行了。
可就算是这样,那也不是普通人能承担的。
比如他和苏姑娘苏婉盈成婚,顾晨最后的花费总共是。
礼银二十六贯,迎送彩银四钱,叩门彩银六钱。
给掌翰礼的人两贯钱,然后再给迎书彩银八钱,迎书就是成婚用的文书,相当于结婚证的意思,还有瓜果、布匹物品若干八贯。
租马车,马匹别的七七八八,包括办酒宴最少得十贯钱。
最后总计,花费四十七贯八钱。
当然,身份不同,花费不同,如果他娶的村里的普通姑娘,那自然就不用花费这么多。
驴车也能,走路也能。
这四十七贯钱,差不多需要顾晨不吃不喝两年,才能挣回来。
要不是太子殿下接济,只怕是他还得再努力几年。
办完婚礼,他就只剩下十两,还好到时候还有随礼。
应该能回点血,起码走的时候能给哥嫂留十两。
“打工人的日子真苦,最要命的还是给老朱打工。”
你说他命怎么这么苦,怎么不穿到宋仁宗时期,人宋仁宗时期,正七品官员年俸整整四百二十贯钱。
就这,还没算上提成呢,人家算上提成有一千多贯。
再看看老朱。
啧,铁公鸡,一毛不拔的。
可惜他也就是只敢想着,可不敢真的说出来。
苏县丞最近挺得意的,别看自己只是个八品官。
可他女婿却是个七品官,最关键人家还是京官。
能上朝面圣的那种。
虽然人家是站在犄角旮旯的,但胜在能沾惹龙气。
要知道,县令大人都见不到皇帝。
自己就更不用说了,恐怕连皇帝的衣角都摸不到呢。
因为定了这门亲,县令大人都得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就连知府大人下来视察,也不敢得罪他。
就怕他和女婿说点什么,到时候被参上一本。
苏县丞越想越得意,看女婿的目光就越看越喜欢。
张口闭口就是贤婿、贤婿的,看的旁的女婿十分眼热。
他老婆张氏看不下去,忍不住轻声警告道。
“老爷,你是老丈人,怎么能对女婿如此殷勤,差不多得了,你对另外四个女婿可没这么热情。”
苏县丞家底厚,家族从宋朝起,就已经是地主了。
他能当这个八品官,也是因为当年的洪都之战时出了粮食。
所以,得了这个县丞来做。
“他们能见皇帝?”苏县丞反驳道:“他们要是能见皇帝,我也像对顾贤婿一样,把他供起来。”
“对了,嫁妆准备好没,明天闺女就要出阁了。”
“你要不要再去对一遍嫁妆,看看要不要再添点儿。”
这挑女婿,他还是很有一套的,首先不能太上赶着。
厚厚的陪嫁他是可以给的,可这个聘礼的诚意。
他必须得让女婿挣来给自己,这是规矩只是其一。
而且太容易得到的,他也不会去珍惜不是?
“还添,不添了。”张氏嗔道:“已经比别的女儿多了,再添,回头另外几个知道了的话,姊妹间会起嫌隙的。”
“大不了,以后他们两过的拮据,咱们再帮衬就是了。”
反正家里五百多亩地呢,不愁供不起女儿女婿。
“成,也成。”
苏县丞脸上带着满@足的笑,仿佛已经看到女婿拜相提携全家。
而自己,也成了相国老丈人的美好场景了。
成亲当日,县令登门贺喜,因为顾家的院子有点小,所以酒席也摆到了长街上头去。
而顾晨每接待一位宾客,都会嘱咐一句。
“来吃席就好,不必送礼,实在要送也别超过一贯钱。”
顾家老族长亲自收礼,登记造册,也是不收超过一贯钱的礼,所以很多人只随了九百九十九文钱。
反正也不麻烦,钱都是一贯钱一吊,直接取下一枚就行。
县令大人见了都不得不感叹,御史台的人就是不一样。
瞧瞧,成婚收礼都这么严谨,真是值得学习。
晚上顾晨挑了盖头,见到媳妇美艳动人那张脸后就有些结巴。
“你……你饿不饿,要不要给你拿着吃的来?”
这四年,虽然没怎么见到她,可平时却有书信来往。
少女字迹娟秀,说话得体,倒是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大嫂已给我煮过面了。”
苏婉盈见夫君这副害羞的模样,不由地玩笑道。
“顾郎这一去就是四年之久,实在叫我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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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按时间推测,哥嫂应该后天到,可第二日顾晨起床还没一会儿呢,就听见有人在敲门了。
小厮投石、问路见状,连忙上前去开门。
“大爷,大奶奶到了,老爷,夫人,大爷和大奶奶到了。”
听到动静,小两口连忙出来,便见顾淮和严氏牵着顾灏进门,两人手里都拎着东西。
“应天府虽然什么都有,可这些都是我们的心意,小叔和弟妹,可千万不要嫌弃才好。”
顾家夫妻淳朴,带的都是一些自己做的干货,还有她自己做的鞋子袜子什么之类的。
虽然不值几个钱,可礼轻情意重嘛。
“嫂嫂这是说哪里的话……”
苏婉盈去拉严氏,顾晨则上前拉过侄子比了比身高。
“哟,好小子,又长高了,书读得怎么样?”
这孩子的开蒙有点晚,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其他孩子。
“云先生说还行。”顾淮忙道:“说灏哥儿还是很有天赋的,虽然晚了点儿,倒是也碍不着什么事。”
顾晨这才放心,一家人说了会儿话,顾淮才说起进京的所见所闻。
“今年这雪是真的大,这一路上,遇到好多被雪压垮屋子的,冷死饿死的老人孩子也不少。”
“几乎每路过一个村子,都能听见一些哭声,估计越往北走就会越难,那些商老爷也是真忍心。”
“趁机起价,平日那些卖两、三文钱的精白米的,如今十几文,客栈那些掌柜也是……”
顾淮是苦出身,絮絮叨叨地说着穷苦人家的那些事,还不忘,对着弟弟给出自己的建议。
“我看啊,就该让陛下,把那些发难民财的人都给抓起来,大打三十大板,那才解释呢。”
闻言,正和弟妹说话的严氏,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小叔别理他,他啥也不懂,在外头的事自己拿主意,可别听你哥的,别耽误了你。”
对着皇帝说的话,那是能胡乱说的吗?
两人才刚到,就吵了起来,顾晨却和苏婉盈笑了起来。
其实吵吵闹闹的,也有家的味道的。
既然哥嫂到了,那就提前涮火锅,顾晨早让人做好了涮火锅的桌子,桌子中间被挖了一个空,周围铺了泥。
泥中间放着自己发明的蜂窝煤,上头是个铜锅子,里头是养骨头汤,咕嘟咕嘟冒着水泡泡。
桌上摆了十几盘羊肉,还有两盘绿油油的小菜,每人面前一碗麻酱,看得三人直咽口水。
严氏不赞成道:“小叔,就算现在咱们家好过了,就算是过年,可这是不是也太过了些。”
“这肉贵着呢,我进城时都问了,要五十文一斤呢,还有这菜,比肉都还要贵些……”
一桌子肉菜,起码得五百文钱,就为了吃顿饭?
这样,是不是也太奢侈了。
“你嫂子说的是。”听说菜比肉贵,顾淮也有一些心疼:“有那钱,买肉多好,这菜有什么吃头?”
说着,他便迫不及待涮了筷子肉,沾上麻酱就往嘴里送。
“啪。”
严氏打掉了他手里的筷子,瞪了他一眼道。
“大家可都还没有动筷子呢,饿死鬼投胎呀你。”
如今小叔身份不同了,弟妹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人家既成了家,那他们就是客人,既然是客人,怎么可以没人家允许,就先动筷子呢?
这不是招人讨厌吗?
“诶,一家人不必客气,吃吃。”
顾晨立刻拿起筷子,亲自给嫂子烫了筷子肉。
“嫂子不必担忧我们,我最近找了个赚钱的法子。”
“不过是吃些肉,吃不穷的,快吃,吃完了再让人切就是,来,娘子,大哥,灏哥儿也吃。”
顾晨给每人都烫了肉,又笑嘻嘻地补充了一句。
“咱们啊,婉盈可是买了一头大肥羊呢。”
买一头羊虽然有优惠,可也花了两三贯钱呢。
这要是放在几个月以前,他才舍不得买呢。
听说他挣了钱,严氏又有些担心:“小叔啊,虽然我没读过书,可也是听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
“你如今是御史大老爷,咱们宁可过得穷一些,可也不能做对不起百姓,对不起朝廷的事啊。”
自从小叔当了御史,也不是没有人来讨好他们两口子,送吃的送穿的,还有送地和铺子的。
他们是一样也不敢拿,就怕拖了自家小叔的后腿。
“嫂嫂放心吧。”苏婉盈笑道:“有我看着相公呢,且相公是读圣贤书的,又怎么会如此不懂事呢?”
她都打算好了,若是丈夫一直是七品也就罢了。
但凡能升到四品,她绝对不会再沾惹生意的。
听见弟妹的话,严氏倒是放松了些,高高兴兴和大伙吃起了肉,谁知才吃饭一半呢。
顾家的门又响了,投石回来说来了两位男子,说是顾晨的同僚,过来给两人拜年的。
拜年?
谁除夕拜年啊?
“我去瞧瞧。”顾晨起身猜测道:“应该是宝船和韩大人吧。”
除了这两人,应该还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搬了新地儿。
谁知看到来人之后,顾晨的双腿都要给吓软了。
“皇……皇……”
原来说老朱喜欢突袭臣子家的事,居然是真的么,可是他这么一个小官,老朱怎么也带着好大儿来串门呢?
老朱伸手拽住了他,不让他跪下去,然后冲着正厅里,好奇地看向他们父子的人笑了笑。
“我是黄大人,顾大人你的同僚。”
过年了,他出来转转,刚去看老韩的家还有陈宁家里。
呵,那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韩宜可的屋子破败,大过年也就只吃一盘子饺耳,还有二两的烧酒,陈宁日子就好过的多去了。
三进的宅子,奴仆环绕的下人,还有美酒和佳肴。
他就觉得奇了怪了,怎么都是御史中丞。
这日子,差别就能这么大?
所以,他便又来顾晨这里瞧瞧,看看他过得如何。
待走到正厅里,看到满桌的肉,老朱不由地食指大动。
“顾大人,你应该不介意,再多添两双碗筷吧?”
看来这个小顾大人,小日子过得非常不错啊。
虽然比不上陈宁,但是也比韩宜可好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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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重视抓贪,百姓们就能硬气一些告状。
若朝廷不重视抓贪,百姓们自然有委屈往肚子里咽。
生怕惹了权贵,全家都因此而遭殃。
“那么,何为保密协议?”
字面意思朱标是懂的,可他没听过这个说法,便还是让人解释一下,免得是自己会错了意。
顾晨轻声道:“自然是让工匠们全部签字画押,并且承诺保密印钞司的一切事务。”
“但凡泄露,砍头处置。”
“免得到时候他们铸成大错之后,又怨东怨西,说自己是不知者无罪。”
“签字画押之后,大家心里头,自然也就有杆秤了。”
别的地方还好说一些,可印钞一事,却是万万不可以马虎的。
若让大家知道,多说一个字要砍头,那么除了亡命之徒,想必大家伙都是不敢如此的。
“甚好。”
朱标首先表示赞同,可一旁的老朱却还有更好的想法。
“砍头太便宜他们了,给咱改成诛杀全族。”
既然要多要自己的俸禄,那自然要从严治理才行。
闻言,朱标深吸了口气,无奈地摇头微微一笑,却也没有反驳,显然是认同了这个说法。
顾晨:“……是。”
还是老朱你比较狠,和你比起来,朱小四都要仁慈不少。
从奉天殿出来,顾晨有点怀疑人生,为什么老朱今个儿,不说要赏赐自己,明明他都准备好要什么。
那就是去管印钞司,总比日日在御史台骂人好吧?
殿内。
“爹,顾晨立了大功,爹就不赏赐他点什么?”
朱标不理解,也不赞成,有错当罚,有功自然该奖。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赏什么?”
对于赏赐这种事,老朱向来小气,他笑呵呵把纸币给揣进自己怀里,准备一会儿给妹子拿去瞧瞧。
他看向不高兴的儿子,解释道:“这小子不仅聪明,还有颗赤诚之心,且没有他师父韩宜可迂腐。”
“韩宜可太直,咱准备,过两年就调他去别处,否则得罪之人太多,恐怕是不好保命。”
“顾家小子,看着刚直,实则心里头自有把算盘,却又不似陈宁那么奸猾,是个干御史的干苗子。”
说白了,他就是不喜欢骂的太狠的老韩。
可是他又知道老韩是对的,所以就想出这么个法子。
找个嘴巴没那么毒的人上位,如此自己心里舒服了,也不耽误他治贪,岂不是两全其美?
顾晨回御史台,需要路过吏部,谁知刚撞见陈宝船从里头,垂头丧气地出来,表情颇为难过。
“顾兄,吕大人不肯答应我去定远。”
这位吏部尚书吕本,是太子次妃吕氏的爹爹。
顾晨疑惑道:“理由是什么?”
按道理说只要陈宁肯放人,吕本没道理要把人扣着。
“他说我不适合当地方官。”陈宝船多少有些委屈:“你说我,已经入朝四年,这四年你知道我怎么过来的?”
“从不告假,从不迟到,从不会得罪哪位大人,不知道为何,吕大人要如此为难我。”
虽然偶尔摸鱼,可是谁不摸鱼,干啥就针对自己。
说着,陈宝船甚至都想哭出来了。
“不,不是,不至于陈兄,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
顾晨有些无语,不就是一件小事么?
“男人,男人就不能哭了,你前些日子还在太子殿下面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呢。”
陈宝船委屈得要死,明明说了同级官员都可去定远。
别人都不愿意去收拾烂摊子,自己愿意去吕大人还不让?
凭什么啊?
“好了,你先别着急。”顾晨沉吟了一下以后,轻声道:“我帮你想想法子,你先回去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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