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时寂静无比。
岑䘝锐利的视线从萧子骞身上扫过,最终落到了宋瑶枝身上,“萧宋氏,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宋瑶枝冷笑了声,道:“回陛下,臣女十分欣赏萧将军有恩必报的侠义之风,只是萧将军将救命之恩看得这样重,为了她甚至可以不顾在家眼巴巴守了他两年的夫人,日后那林姑娘做了将军府的平妻,将军恐怕也是要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这位恩公让他往东,他定不会往西。这将军府以后恐怕只能听到林姑娘的笑,听不到臣女的哭了。”
她轻声细语的,声调婉转,“陛下,臣女善妒啊,臣女可受不了这样的委屈,所以还请陛下让我们和离,成全将军一片报恩之心,臣女叩谢陛下大恩。”
她说完往地下一跪,头一磕,直接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萧子骞冷声道:“你不必如此抹黑柔儿,柔儿最是良善体贴,她根本不可能会让你受委屈。”
宋瑶枝头都没抬,“她不会,可是你会啊。你难道不想专宠她吗?你有了她难道还想看到我?”
“你!”萧子骞被气得不轻。
如果不是当着皇上的面,他早就让宋瑶枝这女人闭嘴了。
这女人就是故意在皇上面前这样说,就是想搅黄了他跟柔儿的婚事。
萧子骞忍住想跟她吵架的心,恭敬地跟岑䘝开口:“陛下,臣保证自己绝不会让丞相千金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臣想将林姑娘娶进府中,只是心疼林姑娘自幼失去双亲,因此想给她安稳的生活。”
“那你不如把她收为义女啊,这不更安稳?”宋瑶枝又忍不住接话。
萧子骞攥紧拳头,额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这会儿长乐突然也跟宋瑶枝站在了统一战线,十分认可地说:“宋瑶枝说得对,子骞哥哥你可以把她收成义女嘛,将军义女,她这辈子吃穿都不愁了,而且还能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人,这不好吗?”
萧子骞沉默了。
话虽这么说……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林柔儿这么大个女儿。
“萧将军喜欢那个林姑娘就直说,搞什么恩不恩,报不报那一套,虚伪。”宋瑶枝又埋着头说。
萧子骞气结,“宋瑶枝,我跟林姑娘之间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呵,你不龌龊,你馋人家身子,你下贱。”宋瑶枝脑都不抬地接话。
萧子骞这种男主,在虐文小说里一抓一大把,又想要白月光,又想要朱砂痣,宋瑶枝看书的时候就没少开骂,那会儿骂的总是不得劲,因为不能当面骂,现在能当面骂了,她哪肯罢休啊。
萧子骞被气的脸色都不对了。
“行了。”哐当一声,岑䘝将手里的酒杯随手摔到玉桌上,酒杯在桌面上滚了两圈,那声音听得满殿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宋瑶枝心内都是一颤。
岑䘝漫不经心地看向宋瑶枝,“萧宋氏,你先起来。”
“谢陛下。”宋瑶枝拎着裙子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重新坐回到自己位置上,唯恐动作大了,这位皇帝陛下发疯把她给剁了。
宋瑶枝感觉自己刚刚坐下,岑䘝就看了自己一眼。
宋瑶枝莫名觉得脖子发凉。
随即岑䘝朝萧子骞道:“林氏对萧将军有恩,朕自会给她应得的赏赐。一介草民,让她跟丞相之女平起平坐,爱卿此举是想打丞相的脸,还是朕这个赐婚人的脸?”
萧子骞立刻道:“臣不敢!”
“萧宋氏贤良淑德,机敏大方,萧将军应该怜惜眼前人。”他曲起手指,话音落地,指节顺势轻敲在桌面上。
犹如擂鼓重锤,萧子骞跪地叩首道:“臣明白,多谢陛下提醒。”
岑䘝说完这番话,又朝宋瑶枝看去:“朕前几日还召见了宋相,宋相一心盼着家和万事兴,萧宋氏也应该谨言慎行,莫要寒了宋相的心。”
宋瑶枝对上岑䘝那双寒冰似的眼睛,背脊猛地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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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这顿宴席,宋瑶枝没吃好。
天子威压实在太强,尤其是后面他那个各打三十大板的语气,让她感觉到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气势。
她在今晚之前,一直有种自己身处游戏之中的感觉,毕竟这是一本书,不是真实的世界。
她甚至都没有原主自己本身的成长记忆,她对这个世界唯一的了解,就是脑子里那点仅存的对原书的记忆。
可今晚她真切地体验了一把惊心动魄的危机,让她明白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跟她的命运息息相关。
看来以后要想和离,就得萧子骞自己去跟皇上提,让萧子骞承担天子怒火才行。
坐上回将军府的马车,萧子骞一直盯着宋瑶枝看。
“宋瑶枝,两年不见,你倒是变得有手段有心机得多了。”
宋瑶枝正在发呆呢,突然被萧子骞一把捏住了下巴。
宋瑶枝被迫对上他犀利的眼睛,“松手,疼。”宋瑶枝抬手去扒拉萧子骞的手。
可萧子骞非但没松手,反而捏得更紧,“以退为进,欲擒故纵,就是你新学的招数是吗?”
“你想多了,松手!”
“松什么?你不就是喜欢我这样对你吗,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萧子骞发狠地盯着她,俯身还要去亲她。
啪一声!
宋瑶枝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你发什么疯?”宋瑶枝冷着眼眸看他,又抬手用力抽开他捏着她下巴的手,“你当我是谁?是随随便便让你欺负的林柔儿?萧子骞,你看清楚了,我是宋瑶枝,我父亲是当今丞相。”
萧子骞一脸嘲讽地看着宋瑶枝,“你放心,我看的很清楚,我也记得很清楚。”
他这句话还有未尽之语。
他记得很清楚,她是如何以权势相逼,逼着他娶了她。
“那就再记清楚点,这样方便提醒你以后少在我面前发疯。”宋瑶枝冷声道。
马车一路开回将军府,刚刚停下,宋瑶枝就率先掀开车帘跳了下去。
青雾在将军府门口等她,看到她回来了,赶紧上前给她披了一件薄披风。
而跟青雾一起站在外面的还有林柔儿。
宋瑶枝打量着林柔儿,她还是下午穿的那身衣裙,也没披一件披风,只怀里替萧子骞准备了一件白色的披风。
林柔儿察觉到她的目光,便朝她看了过来,欠身行了个礼,“柔儿见过夫人。”
宋瑶枝点了个头算作回应,随即举步就要往里走。
青雾见状着急道:“小姐,咱们不等姑爷吗?”
宋瑶枝没好气地冷哼:“他也配?”
青雾诧异地看着她。
宋瑶枝没跟她解释什么,只往里走,走了两步又朝林柔儿看去,说:“就算是要等他,也还是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更深露重,小心着凉。”
这个时代,一个小感冒就能要人命了。
林柔儿明显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当即都忘了该如何反应。
但等林柔儿想要去道谢的时候,宋瑶枝早走到没人影了。
“柔儿,你怎么穿这么一点?”萧子骞从马车上下来,看到林柔儿不悦地说。
林柔儿收回神思,将手里的披风给萧子骞披上,娇柔着语调道:“将军我不冷,将军今晚吃饱了吗?我给将军煲了汤,将军还喝得下吗?”
萧子骞满身的冷气,在顷刻之间被林柔儿抚平。
他道:“你煲的汤,我怎么样都要喝上一碗。”
林柔儿害羞地低下头。
萧子骞看着她的神色,又想到刚刚在马车上盛气凌人的宋瑶枝,什么丞相之女,就是个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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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看你这眼珠子留着也没什么用,要不挖了吧。”岑䘝不冷不淡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
宋瑶枝顿时低头捂住眼睛,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陛下饶命,臣女不是故意的。”
宋瑶枝埋低了头,等了好半晌,许久只听岑䘝笑了一声。
那笑漫不经心的,邪魅至极。
“宋瑶枝,你要是一直住在宫里,膝盖都该磨出茧子了吧。”岑䘝道。
宋瑶枝抿了抿唇,一时间搞不明白他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这怎么听着还有点拿她打趣的意味呢。
“陛下说笑了,臣女若是一直住在宫中,膝盖磨的肯定不是茧子。”
岑䘝看向她的脑袋:“那磨的是什么?”
“这磨的都是臣女对你的忠心与爱戴啊。”职场人不需要多强的工作能力,只需要把领导的马屁拍到天上去,就能升职加薪。
果然,岑䘝笑得更大声了。
宋瑶枝正在内心夸自己真是个合格的打工人,下一秒就听到岑䘝说:“现在就是你展现忠心的时候,起来放血。”
他话音落地,一把锃亮的匕首被扔到了宋瑶枝跟前。
宋瑶枝看着匕首闪着冷光的锐利刀锋,呼吸都是一滞。
她颤颤巍巍地捡起匕首,从地上爬起来,朝岑䘝强颜欢笑着道:“陛下,有什么容器可以用来装血吗?”
她养血不易,浪费一滴都可耻啊。
岑䘝抬手敲了敲他旁边的案几。
案几上放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雪白小盏,宋瑶枝慢吞吞地走过去,伸手将小盏的盖子揭开。
盏内躺着一条通体漆黑的小软虫,长得跟毛毛虫似的,看得宋瑶枝头皮发麻,心内一阵恶寒。
“你再磨蹭,以后就住在这宫里,不必出去了。”岑䘝冷声道。
宋瑶枝内心一颤,立马用匕首在食指上割了一刀,鲜血瞬间砸进雪白小盏内。
岑䘝看向她的指尖,鲜血似串珠似的流进盏内,但太少了,没一会儿指尖的伤口就不再流血。
岑䘝抬眼看向宋瑶枝:“要朕帮你割吗?”
宋瑶枝总觉得他看的不是她的脸,而是她的脖颈。
“不用,不用!”宋瑶枝咬着牙,心一狠就在手腕上割了一刀。
利刃划破皮肤,疼的宋瑶枝龇牙咧嘴。
鲜血汩汩地往外冒。
宋瑶枝看着蔓延而出的鲜血,眼睛发涩。
她现在就是后悔。
没事在寺庙里瞎逛什么,看了那么多小说,不知道这种地方通常都是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地方吗!
很快猩红的血就将蛊虫整个淹没。
宋瑶枝不确定地看向岑䘝:“陛下,这罐子是不是太小了?它不会被淹死吧。”
这要是被淹死了,她岂不是还得放一次血!
“不会,放满。”岑䘝言简意赅。
宋瑶枝听到这话不得不攥紧手,让血液循环的速度更快一点。
随着血液流出身体,宋瑶枝逐渐觉得脑子发晕。
她在心内安慰自己就相当于无偿献血了。
就在她快要将水晶盏放满的时候,福公公匆匆走了进来,他看到宋瑶枝在里面也没有丝毫讶然,反而像是没看到她似的,径直走到岑䘝身侧,禀告道:“陛下,淑妃娘娘在外面吵着要见你。”
宋瑶枝听到这个名字瞬间来了精神。
她立刻朝岑䘝看去,期待岑䘝的反应。
“说朕已经睡了,让她回去。”岑䘝道。
福公公为难道:“奴才已经跟淑妃娘娘说过了,但娘娘说陛下宫内灯还亮着,说什么都不肯走。”
“不肯走就想办法让她走,还需要朕教你吗?”岑䘝脸色不虞。
宋瑶枝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杀人。
福公公立刻恭声应是,随即退了出去。
福公公出去后,岑䘝半眯着眼朝宋瑶枝看去:“你把眼睛挖出来。”
宋瑶枝一个激灵,当即就想跪,但因为手上还在流血,不方便跪,只能小心翼翼地求饶:“陛下饶命,臣女错了。”
“怕是饶不了,你每月要进宫两次,以后还不知道要听到见到多少不该你知道的事。”岑䘝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对秘密守口如瓶吗?”
宋瑶枝欲哭无泪。
她心道,这些秘密是她自愿听的吗?
这明明就是被迫! 而且她听到什么了,她就听到半夜三更,他的小老婆来找他睡觉啊!
睡个觉而已,多大点事啊!
“怎么不求饶了?”岑䘝看她,“哑巴了?”
宋瑶枝默默道:“君要我死,我进屋先迈左脚都得死。”
岑䘝又被她逗乐了,发出爽朗大笑。
这个皇帝笑点真低。
“那你以后可以选择先迈右脚,说不定朕看得高兴就不砍你的头。”岑䘝说。
宋瑶枝看他笑得如此开心,一时间陷入怀疑。
暴君有这么好说话?
这好像跟书里写的不一样啊。
就在她想试探着说要不她多给他讲点段子,让他每天都这么高兴,能不能就不杀她了的时候。
外面突然传出一阵喧嚣声。
“陛下殿内明明就点着灯,为什么不让本宫进去,本宫今天必须要见到陛下!给本宫让开!”
“娘娘,娘娘,陛下真的睡下了, 你先回去吧。”
“滚开!”
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眼瞧着她就要闯进内殿来,宋瑶枝正在想自己要不要退到一边,岑䘝突然一把拉住了她胳膊,用力将她往怀里一带,翻身就将她压到了软塌上。
宋瑶枝瞪大了眼。
她今天是非得被男人压吗?!
“陛下,我觉得这样不太好。”宋瑶枝诚恳地说。
岑䘝冷眼扫过她:“若是被她认出你,你这脑袋就不用要了。”
他声音轻描淡写,可宋瑶枝半点都不怀疑这番话的真假。
宋瑶枝连忙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下一带,让自己的脸彻底被挡住。
可这个动作也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只差一点就能亲上。
宋瑶枝想到影视剧里屡见不鲜的推动男女主感情的必备套路,立刻跟岑䘝说:“陛下,你可不能亲我啊,不然我俩这就是婚内偷情,这是要被拉出去浸猪笼的!”
岑䘝:“……你闭嘴!”
宋瑶枝立刻闭嘴。
“陛下!”一道尖锐的女声猛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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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瑶枝觉得这声音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其实记得原著里的淑妃,也不为别的。
她以前嗑过淑妃跟暴君的cp。
当时暴君虽然坏,但他特别宠爱这位淑妃,还颇有点拱手河山讨你欢的那种意思。
即便到了后期,揭露了淑妃其实是睿王派进宫的暗探,暴君都没有责怪过她,而淑妃最后也背叛了睿王,选择跟暴君共进退。
暴君在这场权位之争失败落马后,被诛杀于飞霜殿,淑妃也自尽而亡。这两人简直就是be美学天花板。
所以宋瑶枝一直脑补的淑妃是有着银铃一样甜美声线的明艳大美人,可刚刚那把嗓子有点过分尖细了吧。
如果不是现在她不方便露面,宋瑶枝高低得看看淑妃长什么样。
“陛下,你……你们在做什么?!”淑妃捂着嘴,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岑䘝冷声开口。
淑妃震惊又难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红着眼道:“这就是陛下近日不来找 雪盈的原因吗?这又是哪位妹妹,她比雪盈还能让陛下开心吗?”
这语气实在是太过幽怨,宋瑶枝都打从心底生出了几分愧疚之心。
可岑䘝这心仿佛是钢铁做的,他压根不为所动。
甚至还跟个没事人一般抬着手,指腹轻轻描摹过宋瑶枝的眉眼到唇。
宋瑶枝害怕地咽了口口水。
她觉得岑䘝这个人跟萧子骞不一样,萧子骞是有道德底线的,她稍微刺激他两句,他就不会再碰她。
可岑䘝没有道德。
他要真想做什么,她就是把嘴皮子磨烂,他都不会收手。
“朕想宠幸什么人,还需要经你同意吗?”岑䘝单手解开宋瑶枝的腰带,偏头看向淑妃,“难道淑妃也想一起?那朕倒是不介意。”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淑妃嘤咛一声,哭哭啼啼地跑了出去。
淑妃一走,福公公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奴才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今日当值的人是谁?”岑䘝坐起身来冷声问。
福公公颤声道:“是廖统领。”
“廖飞当值不力,贬为傩州节度使,其余人等全部去慎刑司领罚。”
听到此处,福公公心里便是咯噔一下,惨白着脸叩谢了陛下圣恩,又立刻退了出去。
宋瑶枝听到慎刑司这个名字,就想到原著里对慎刑司的形容。
进去的人鲜少有能再出来的,即便能出来,也是半身不遂。
宋瑶枝心下微沉,她看着一脸冷淡的岑䘝,忍不住想,这些宫人不敢拦淑妃,不正是因为淑妃得宠吗,他们今夜拦了淑妃,明日淑妃在他耳边吹吹耳旁风,死的也是他们。
宋瑶枝深吸了口气。
在这宫里伺候皇帝,比伺候资本家还要难。
一言不合就掉了脑袋。
“愣着干什么,起来放血。”岑䘝扫过她。
宋瑶枝这才收了心思,她立刻站起身来,起来的时候她没注意腰带在刚刚就被岑䘝解开了,此刻她一站起来,衣襟敞开,若隐若现地露出里面的好风光。
宋瑶枝倒是丝毫不在意,弯身捡起腰带就给自己系好。
完了之后才发现岑䘝居然正直勾勾地打量她。
宋瑶枝愣了一秒, 她刚想抖个机灵,就想到今晚被送去慎刑司的那些人,宋瑶枝及时闭了嘴。
她在岑䘝的注视下走到水晶盏边抬起手,经过刚刚那一番折腾,手腕上的血已经有些凝固了。
宋瑶枝眼都没眨一下,拿起刚刚那把匕首又割了自己一刀。
等到盏内盛满了鲜血,岑䘝才喊了停。
可岑䘝并未让她走,而是看了她半晌,漫不经心地笑起来:“突然这么听话,你在想什么?”
宋瑶枝想都没想就道:“回陛下的话,臣女想赶紧回家睡觉。”
岑䘝哪能信她的鬼话。
“你觉得朕很残暴无情,那些宫人很可怜。”岑䘝道。
宋瑶枝没出声。
岑䘝又笑起来,他觉得宋瑶枝可真有意思,平日里胆小如鼠,怕死的要命,可这个时候她连自保都成问题,居然还在因为一些不相干的宫人跟他赌气。
“朕确实就是这么一个残暴无情的君主,但朕今日心情好,便给你一个机会。”岑䘝靠在软塌上,单手轻敲着旁边的案几,漫不经心地扫过宋瑶枝。
“将身上的衣服脱干净,脱一件,救一人。”
这可真不是个东西。
怪不得萧子骞跟睿王一心要夺他的权呢。
“怎么,不愿意?”岑䘝笑着看她。
宋瑶枝:“我能再穿几件衣服吗?”
岑䘝脸上的笑容僵住。
“我这全身上下拢共也不过五件衣服。”她脱光了也才能救五个人。
岑䘝看她:“你若脱干净了,除了廖飞,其余人的刑罚全都免了。”
“行。”
宋瑶枝明白了。
她抬手就解开了刚刚才系上的腰带,迅速地脱下外裳,里衣,罗裙,此时她身上只余一件肚兜跟里裤。
岑䘝还在看她。
他眼里带着戏谑,仿佛笃定了她不敢。
宋瑶枝没什么不敢的。
皮囊而已,跟人命相比不值一提。
她伸手解开肚兜的系带,粉色肚兜没了支撑轻轻坠地,露出少女玲珑的身形。
宋瑶枝又要去脱裤子。
“行了!”岑䘝出声打断她。
宋瑶枝看他:“陛下,还有一件。”
“朕不想看你这种不知羞耻的丑八怪!穿上!”岑䘝怒声开口。
从宋瑶枝解开肚兜的时候,他的视线就移开了,此时说这番话,视线也在别处。
宋瑶枝十分不满,“陛下,我不丑,我身材还可以。”
岑䘝一掌拍在案几上:“宋瑶枝,你害不害臊?你在我面前脱成这样,这是苟合!”
“这不是陛下要求的吗?就算要浸猪笼,也得是陛下你先浸猪笼。”宋瑶枝反驳道,“还有啊,我还有一件没脱,陛下你不让我脱,那那些宫人……”
“朕说到做到!”岑䘝余光瞥到她居然还这么站在殿内,气的脑仁都在疼,“穿上衣服!”
“好嘞。”宋瑶枝又捡起衣服穿起来。
等她全部穿好之后,岑䘝才重新看向宋瑶枝。
“宋相之女,果真不同凡响。”岑䘝冷声开口。
宋瑶枝勉强一笑:“陛下金口玉言,可别忘了那些宫人。要不你现在就跟福公公说一声,让他们别去领罚了。”
岑䘝沉默良久,随即将福公公叫了进来。
跟他说免去刑罚之后,福公公当即大惊,立刻朝岑䘝千恩万谢起来。
“是宋相之女生了副善心肠。”岑䘝阴阳怪气地道。
福公公一怔,随即便朝宋瑶枝叩拜行礼:“奴才叩谢将军夫人大恩。”
宋瑶枝摆手道:“不用这么客气,我也就只是脱了几件……”
“宋瑶枝,适可而止。”岑䘝听到她竟要说自己脱了几件衣服,立刻出声打断她。
这女人当真不知羞吗?
福公公又是一愣,他多看了宋瑶枝一眼,这一眼看过去,他才发现这将军夫人的衣服穿的竟是松松垮垮,分明不似刚刚那般整齐。
福公公再想到皇上对宋瑶枝的态度,一时间福至心灵,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就在福公公还在为自己发现的大事震惊时,岑䘝出声叫了一声:“高玄。”
之前带宋瑶枝进宫的黑衣男人又鬼魅一般的出现。
“将她送回去。”岑䘝抬手朝宋瑶枝一指。
高玄立刻将宋瑶枝像拎小鸡似的拎了出去。
重新回到将军府,宋瑶枝感觉这地方都显得亲切许多。
趁着青雾还没醒,宋瑶枝找了块手帕将手腕上的伤口简单包了一下,再 从梳妆匣里找了个红玉手镯戴到手腕上,这才上床睡觉。
清晨,青雾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宋瑶枝的床上,她仓皇地尖叫一声,立马从床上翻滚下来。
宋瑶枝被吵醒了。
宋瑶枝一边将自己往被子里塞,一边有气无力道:“青雾别吵,再让我睡会儿。”
青雾听到这疲惫的声音立马捂住了嘴。
她就算再疑惑于自己为什么会睡在小姐的床上,也不想在这会儿打扰到小姐。
宋瑶枝一觉睡到中午都还不想起,但青雾怕她饿坏了肚子,硬是将她叫了起来。
宋瑶枝只得起了。
青雾给她打好了洗漱用的水,宋瑶枝迷迷糊糊地刚将手伸进盆中,青雾就惊叫了一声。
“小姐!你的手怎么了?!”
宋瑶枝低头去看,发现手上还有昨晚没处理干净的血渍,她将手搓了搓,道:“没事,就是昨晚去放了点血。”
“什么!”青雾瞪大眼,“是不是萧子骞!他是不是又欺负你?”
她那样子,大有要跟萧子骞没完的架势。
宋瑶枝摇头:“不是,是陛下。”
“我马上去找相爷,让相爷去给小姐你讨个公道,一定不会——”她话说到一半,猛地噤声。
“谁?!”
宋瑶枝将手洗干净了,又将手腕上的玉镯摘下来给青雾看,“等会儿去帮我买点药,看看能不能好的快一点。”
青雾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腕,眼泪啪嗒一声就下来了。
“小姐,小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陛下为何要这般磋磨小姐?”
她捧着宋瑶枝的手,恨不得这伤是割在自己身上的。
想必原主以前待她非常好,才换得来这样的真心。
宋瑶枝安慰她道:“没事,就放点血而已,当多来两次月事了。”
“小姐,我们去找相爷,会不会有用?”青雾小心翼翼地问。
宋瑶枝认真看向青雾:“有用吧。”
青雾大喜。
宋瑶枝道:“想大家共赴黄泉的话,还是很有用的。”
青雾脸都白了。
宋瑶枝抬手点了点青雾的脑门:“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去找我爹告状。”
青雾害怕地点头,“小姐……陛下会杀你吗?”隔了一会儿青雾又问。
宋瑶枝叹了口气:“现在不会,以后的话,不一定。”
等到她养好了蛊虫,他不再受到蛊虫的威胁。
以岑䘝昨晚对那些宫人的态度,她这条命,悬了。
不过如果萧子骞再努力一点,早点将岑䘝拉下马,让睿王上位,那时候岑䘝连自己的命都没了,自然就顾及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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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瑶枝养了三天,才感觉头没那么晕了。
所幸自从经历了萧子骞要赶林柔儿的事情之后,林柔儿再也没来跟她请过安,她乐得清净自在。
每日除了吃喝就是睡觉,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只是长乐公主突然发了帖子来,邀请她跟林柔儿前去茶宴喝茶。
宋瑶枝原本不想去,这种宴会她闭眼猜都知道是用来推动剧情的。
去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可青雾提醒她不去不现实。
公主府办的茶宴,谁不去就是不给公主面子,不给公主面子就是不给皇家脸面。
那就等着死吧。
宋瑶枝只得被迫前去。
将军府准备了两顶一模一样的软轿,青雾看到轿子就气的不行。
“这一定是将军吩咐的!太过分了!”青雾气的都不叫姑爷了。
宋瑶枝只当没听到,直接上了轿子。
青雾连忙跟上去,“小姐,他怎么能这样对你,你可是丞相之女,是将军府堂堂正正的夫人!”
宋瑶枝靠在软座上,看着快要急的跳起来的青雾,劝说道:“青雾,咱们做女人的,人生第一件要学的事就是,学会接受一个人不喜欢自己的事实。”
她叹了口气,“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必执念,不必苦求。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干嘛非得吊死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
她实在不能理解这世上那么多人为什么非得执着于一个人,惶恐于再也遇不到志同道合的真爱,但其实只要你认识的人足够多,不说每天,一个月一个不成问题。
青雾震惊地看着宋瑶枝。
她已经被宋瑶枝超前的理念给轰炸了。
“可……可小姐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姑爷吗?”青雾小声道。
宋瑶枝笑了声,说:“谁还没有个猪油蒙了心的时候。”
青雾嘴唇嗫嚅了一番,终于闭嘴了。
她只觉得自家小姐最近变化真大,她也说不上来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但小姐看起来比以前开心很多是事实。
那就算好吧,她想。
到了公主府门口,宋瑶枝没要青雾搀扶,自己跳下了马车。
她下来之后,朝后面林柔儿看去。
林柔儿戴着兜帽,正被搀扶着下了马车。
一举一动斯文优雅,周身气质出尘,公主府门口的贵女们,有好些都在瞧她。
以为她是哪家的贵女。
一看她从将军府的马车上下来,便有人猜测她是将军夫人,丞相府嫡长女。
再看旁边也坐着将军府马车的宋瑶枝,一身素裙,大大咧咧。
一位贵女亲热地上前揽住林柔儿,亲切道:“瑶枝,许久没见你,你近来可好?”
宋瑶枝朝对方看去。
贵女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道:“看什么看,一个乡野村妇,仗着些狐媚子手段以为就能跟丞相府嫡女平起平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宋瑶枝明显看见她身边的林柔儿身形僵了僵。
宋瑶枝也没多做解释,只看了那位贵女一眼就带着青雾走进了公主府。
“她这是什么态度,一个乡野村妇,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怎么敢在公主府外面如此失礼!”
林柔儿僵硬的抽出自己的手。
贵女一脸心疼地看向她:“瑶枝,你也真是命苦,刚刚成亲萧将军就带兵出征,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还带回来这么个无法无天的狐媚子!”
“这位姑娘,我不是宋瑶枝。”林柔儿轻声开口,“我叫林柔儿,就是跟着将军一起回来的林柔儿。我也不是什么狐媚子,还请姑娘口下积德。”
她说完便带着身边跟着的婢女往里走去。
只留下那位贵女满脸懊恼地站在原地。
宋瑶枝进去之后就被下人直接带到了长乐公主所在的宴会厅,厅内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名门贵女。
而厅内正中隔着一道纱帘,后面应是一些被邀请而来的男客们。
见她来了,长乐立刻高声道:“将军夫人来了,快坐本宫身边来。”
所有人都朝宋瑶枝看了过去。
宋瑶枝一一扫过众人,只觉得个个都美的让人赏心悦目。
宋瑶枝坐到长乐身边。
刚刚坐下,长乐就同她道:“你可算来了,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宋瑶枝诧异地看着长乐,不明白长乐此话何意。
“公主有何吩咐啊?”
“看到岑芳宁那个显摆的样子了吗,本宫刚刚跟她对诗输了,你不是很会作诗嘛,赶紧给我来几首!”长乐压低了声音道。
宋瑶枝哪认识什么岑芳宁,她在原主的记忆里找了半天,才想到这个岑芳宁是亲王的女儿,也是个郡主。
“长乐,这就是你的帮手?我记得瑶枝舞跳的不错,这诗嘛,倒是从未听她作过。”岑芳宁高傲地抬起下巴,满眼的不屑。
宋瑶枝朝她看去,看她长这么可爱,她真不忍心欺负小可爱。
“宋瑶枝,我听子骞哥哥说你诗作的很好,你要是帮本宫赢了她,本宫就赏你一个心愿如何?”长乐咬牙切齿地说。
她就受不了岑芳宁一副全京城只有她会作诗那个做派。
宋瑶枝本来还不想欺负人,可此刻听到这句话,她顿时来了精神。
“好啊,成交!”宋瑶枝最喜欢做这种买卖。
她朝岑芳宁看去:“郡主,我们怎么对?”
岑芳宁冷哼一声,她朝外看了一眼,“今日这菊花开的甚好,我们便以菊为题来写一首诗。”
“好啊。”
“你先来吧,本郡主怕我作完之后,你就没脸作了。”岑芳宁傲然道。
坐在宋瑶枝旁边的长乐简直对她这姿态恨得牙痒痒。
“什么东西!”长乐压低声音在宋瑶枝耳边吐槽。
宋瑶枝看向岑芳宁:“还是郡主先吧。”
她言简意赅,可那自信从容的姿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岑芳宁难得见到在诗词上还敢跟她逞能的女子,她立刻生出了强烈的胜负欲,今日她势必要让宋瑶枝输的心服口服。
岑芳宁沉吟片刻,她起身站到窗边,开口道:“昨日风雨摧芳蕊,长空雷震乱心扉;今日晴空逢旧友,红尘花开好时候。”
她这首诗一出,厅内女客们都鼓起掌来,就连在一道帘子后面的一些男客都兴声夸赞道:“今日晴空逢旧友,红尘花开好时候。妙,妙极!”
岑芳宁高抬下巴得意地看向宋瑶枝。
“宋瑶枝,该你了。”
宋瑶枝正在吃糕点,这糕点不甜不腻,味道刚刚好,实在好吃。
被点到名字,她咽下糕点,喝了一口水才道:“郡主,你可得答应我,输了的话,不记恨我。”
她不想莫名其妙给自己拉这个仇恨。
“本郡主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要是赢了我, 我叫你一声师父!”岑芳宁十分傲然道。
宋瑶枝看她确实不像是会为一首诗就给自己使绊子的无脑女配,这才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跟她站到了一处。
她往外看了一眼开的兴盛的菊花。
提气出声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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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音落地,厅内瞬间寂静。
宋瑶枝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众人夸赞,突然有些心虚。
难道这首诗已经被发布了?
不对啊,她记得这是一篇架空文。
正在宋瑶枝暗自琢磨的时候,旁边的帘子后面传来鼓掌声。
“好一句我花开后百花杀,好一句满城尽带黄金甲!萧夫人文采斐然,无人能及!”一道男声响起。
这边的女眷们闻声便激动的小声道:“睿王,是睿王吗?”
“好像是睿王的声音。”
那道声音又道:“芳宁,你输了。”
能这样叫郡主的人,自然是皇室之人。
众女眷们基本确定了说话的人正是睿王,脸上纷纷露出羞赧之色。
宋瑶枝也有点好奇这位睿王,她记得原著里,这位睿王可是个风姿绰然的谦谦君子,而且心怀天下,干倒岑䘝那个暴君之后上位,就被百姓称之为一代仁君。
总之,是个长得好看的好人。
岑芳宁深吸了口气,厉声质问她,“这真是你作的?不是从哪抄来的吧。”
宋瑶枝淡然地看着她:“郡主可以再出题,看我还能不能作出来。”
岑芳宁咬住下唇,在一众贵女还有纱帘后的男子目光下不服输道:“那你以春夏秋冬四季为题,作四首出来,你要是都能作的像刚刚那首那么好,我就认输。”
“好啊。”宋瑶枝应的极快。
她肆意一笑,在对诗上她怎么可能输。
“郡主听好了,这第一首,为春。”宋瑶枝出声道,“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第二首,为夏。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第三首,为秋。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第四首,为冬。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宋瑶枝字正腔圆,气势非凡。
她并没有多么的傲然,也没有半点显摆的意思,只是她挺直的背,昂扬的脊,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底蕴。
这岂是一个人能抵挡的住的。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厅内众人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宋瑶枝。
即便是那不会作诗的人,也能听出这四首诗的妙处所在。
也不知道是谁先鼓起了掌,厅内突然掌声雷霆。
岑芳宁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看着宋瑶枝,她嗫嚅着唇想说些什么,可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去形容她的心情。
岑芳宁盯了宋瑶枝半晌,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身就跑了。
长乐见此连忙起身对着岑芳宁的背影喊:“诶,还没叫师父呢!”
岑芳宁跑的更快了,估摸着是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
“宋姑娘的诗才,实在令人佩服。”隔壁的睿王再次出声。
而此刻那头也传来一阵躁动的喧嚣声。
有人附和着道:“这五首诗,每一首都可称之为千古绝句!”
“不愧是丞相之女啊。”
“在下原以为我花开后百花杀已是绝句,可没成想姑娘竟还有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这样生动传神的绝句,当真是妙极!”
“今日我等竟有幸见证这五首绝句的现世,实在是我等之幸!”
自古以来,文人就颇受人尊敬。
越是有真才实学的文人,越受尊重。
宋瑶枝这五首诗一出,她便已是天下学子们眼中的才女代表。
谁能超过她的地位,只能写出比这五首诗更厉害的作品,才能让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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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骞疾步匆匆赶来,他本想朝宋瑶枝发怒,可在走近后看到岑䘝的脸之后,脸色大变,双手抱拳就要拜下去。
岑䘝抬手挡住了他的动作。
“今日是微服,不必行礼。”
萧子骞这才收起动作。
岑䘝看向身后的宋瑶枝,道:“萧兄,刚刚碰巧遇到了萧夫人,她迷了路,我将人给你带了回来,你可要看牢了。”
萧子骞神色复杂地看向宋瑶枝,恭声道是。
“我家中还有事,先行离开,萧兄告辞。”岑䘝一手背在身后,说完便走了。
萧子骞拱手低头,恭送岑䘝离开。
等岑䘝走得没影了,萧子骞才皱着眉看向宋瑶枝:“不认识路还乱跑什么!”
宋瑶枝刚刚才从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眼下无力跟萧子骞吵架,只神色蔫蔫地跟他说:“你点完灯了吗?点完了的话,我们赶紧回去吧。”
萧子骞难得看她神色这般萎靡,猜想她应该是因为迷路所以被吓到了。
想来也是,她以前本来就是养在深闺的小姐,出行总有人跟着,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萧子骞一边嫌弃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滴滴做派,一边又不自觉柔了语调道:“青雾不是说你想吃素斋吗,我让青雾点好了,吃完再回去。”
宋瑶枝将脸皱成一团,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现在岑䘝那个杀人狂魔应该已经走了吧,宋瑶枝想到之后每月初一十五还要进宫给他放血养蛊,她就难受。
也不知道养完蛊之后,岑䘝会不会杀她封口。
她怀着满肚子的忧思,一不小心把自己给吃撑了。
晚上被撑的简直睡不着,好不容易快睡着了,还没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吵闹声。
宋瑶枝被吵的难受,她叫了两声青雾。
青雾从外面跑了进来,“小姐,怎么了?”
“外面在吵什么?”宋瑶枝一手抵着额头,开口问。
青雾道:“陛下的赏赐下来了,给那个小……林姑娘赏了一座宅子,姑爷让林姑娘搬走,林姑娘不愿意搬,现在正在外面闹呢。”青雾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之中还带着笑。
宋瑶枝整个人立马就清醒了。
“林姑娘要走?”她大惊,翻身就爬了起来,“现在他们在哪闹呢?快带我去。”
青雾不明所以地看着宋瑶枝,“小姐要去看热闹吗?要不咱们等会儿再去?这会儿闹得挺厉害的,万一姑爷迁怒小姐怎么办。”
宋瑶枝哪管他迁不迁怒,她现在只忧心萧子骞把林柔儿赶走了,那谁去唆使萧子骞跟皇帝提和离,难道她还真要当一辈子的将军夫人?
宋瑶枝披上一件粉色披风就冲了出去。
“小姐,小姐你头发都还没梳。”青雾赶紧追上她。
宋瑶枝循着闹声一路赶过去,走到一半,连动静都没了。
林柔儿莫不是已经被赶走了吧!
宋瑶枝连忙转身让青雾给她带路,青雾见她如此着急,也不敢再多说,闭了嘴安静给她带路。
穿过一条长廊,宋瑶枝终于看见了林柔儿。
彼时林柔儿正一个人跪在院中擦眼泪,丫鬟们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将军呢?”宋瑶枝问。
丫鬟们这才看到她,纷纷朝她行礼:“见过夫人。”
“将军在书房。”
宋瑶枝指着那个说在书房的圆脸丫鬟,就让对方带路。
圆脸丫鬟立刻带着她去了书房。
宋瑶枝进去的时候,萧子骞正站在书桌前写字。
宋瑶枝为他的无情嚯了声:“你在干什么?你没看到林姑娘跪在外面吗?”
萧子骞早就听到她的声音了,他面色不改,冷声道:“看到了,出去!”
“你什么意思?你想赶她走?”宋瑶枝焦灼地在房间里来回走,“不行,绝对不行!”
萧子骞重重地将手里的毛笔放下,锐利的视线冷漠地从宋瑶枝身上扫过:“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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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瑶枝大惊失色,她走到萧子骞身边,双眸诚挚地望着萧子骞:“误会,天大的误会!”
“出去!”萧子骞再次冷声开口。
宋瑶枝哪管他说什么,她着急道,“她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吗?你就这么把救命恩人赶出去,是不是太不仁义了?这不是君子所为啊!”
萧子骞神色微顿,他嘲讽地看向宋瑶枝:“你现在跟我说君子所为,当日麟德殿前,你是怎么说的?”
宋瑶枝暗道当日她那不是想和离吗!
她巴不得萧子骞赶紧把林柔儿娶了,岂料皇帝不同意,萧子骞居然也就这么算了!
“当日你要是心性坚定一点,陛下肯定就给你赐婚了,哪还有我什么事。你这个人不能这样的,喜欢林姑娘那就要全力以赴,不然怎么可能抱得美人归啊!”宋瑶枝说的苦口婆心。
可萧子骞的脸色却越来越阴郁。
“我跟柔儿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要血口喷人,侮辱她的名节!”
宋瑶枝看到他这么维护林柔儿,顿时颇为欣慰,“你要是今日把林姑娘赶走,没了将军你的庇护,林姑娘在京城之中举目无亲,她一个可怜的女子,一定会在外面受尽欺凌。林姑娘长得又那么漂亮,万一有恶人觊觎她的美色,那可怎么办才好啊。”
宋瑶枝越说越兴起,“将军你义薄云天,正气凛然,有情有义,你可不能做那种薄情寡义,冷血无情,狼心狗肺之人!”
这波她都忍不住要夸自己一句“当代名嘴”!
她话都说成这样了,萧子骞要是还要赶林柔儿走,那他可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萧子骞看了宋瑶枝半晌,他生了一双极其多情的桃花眼,看条狗都含情脉脉,深情款款,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宋瑶枝觉得萧子骞看自己的这个眼神,仿佛对她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如果不是早知道萧子骞是怎么折腾原主的,她还真信了他。
“宋瑶枝,最狼心狗肺之人就是你。”萧子骞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举步便往外走。
宋瑶枝连忙跟上去:“你有情有义,那么有情有义的大将军,你还要赶林姑娘走吗?”
萧子骞走出房门,他看到跪在院中的林柔儿。
她一身单薄素衣,正抬眼朝他看过来,“将军,请将军不要赶柔儿走,柔儿宁愿在将军府当一个粗使丫鬟,也不想在外面一个人孤零零地过活。”
“听听,听听,多可怜,多凄惨。”宋瑶枝抬手抹了抹眼睛,“你怎么忍心赶走这么一位柔弱善良的女子。”
萧子骞攥紧双拳:“你就这么想我留下她?”
“非常想!”
萧子骞看向林柔儿:“那就留下。”
他说完狠狠甩袖,大步走出小院。
院内的婢女们面面相觑。
宋瑶枝顿时在心内松了口气,欢天喜地的拎着裙角跑到林柔儿身边,将她扶起,“赶紧起来,跪疼了吧,要不要找个医……大夫啊?”
林柔儿抬眼看向宋瑶枝,她眼角挂着泫然欲滴的眼泪,这要是放在内娱,绝对是顶级小白花的水平。
宋瑶枝都忍不住给她擦眼泪,安慰道:“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
林柔儿一把推开她:“夫人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宋瑶枝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诧异地看向林柔儿:“啥意思?”
“我只是一介孤女,夫人是丞相之女,你跟将军这桩婚事是陛下御赐,就算将军与我之间情意再深,也深不过君威皇权。夫人真犯不着一次次地利用我来试探将军,伤害将军!”
林柔儿说这话的时候都是轻柔的,没多少力度,看上去我见犹怜。
只是宋瑶枝真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你可能是跪的脑子有点短路了,要不你去睡会儿?歇歇脑子。”宋瑶枝诚挚的建议。
林柔儿神情一滞,怨恨至极地看了宋瑶枝一眼。
“夫人想拿我要挟将军,不可能,我宁愿死也不会伤害将军!总有一天,将军不会再受你摆布。丞相大人就算再厉害,也不能逼着他爱你!”林柔儿说完就走。
宋瑶枝急了:“你去哪啊?这不是你住的院子吗?”
林柔儿跑的没影了。
宋瑶枝唉声叹气:“浮躁,年轻人这么浮躁干什么。”
这会儿院子里只剩下她跟一群婢女。
青雾这才走到她身侧来:“小姐,咱们回吧?”
宋瑶枝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青雾有些忧虑地开口:“小姐,虽然咱们留着林姑娘在府里,确实可以利用她来威胁姑爷,可她要是一直在府里待着,她跟姑爷之间的情意会不会更加深厚啊?”
她说完又摇头,眼睛突然亮起,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我知道了!小姐你是不是想让姑爷把林姑娘纳为妾室,林姑娘若是成了小妾,以后任她再厉害,还不是得听小姐你这个当家主母的差遣,她要是不听话,咱们寻个错处把她发卖了,姑爷都没法说什么。小姐你真聪明!”
宋瑶枝:……
她真没这个意思。
虐文里的人自己心黑,能不能别带上她这个傻白甜啊!
她真的只是想被和离,然后回到丞相府,当一条快乐的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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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立刻起身跑了过去给宋瑶枝带路。
宋瑶枝走出院门,就跟张嬷嬷撞了个迎面。
张嬷嬷带着好几个护卫守在门口,笑着看向宋瑶枝,“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啊?”
宋瑶枝道:“请大夫。”
“夫人请见谅,今日这是大喜的日子,咱们不能请大夫啊,不吉利。”张嬷嬷温声开口。
宋瑶枝蓦然笑起来,“张嬷嬷,我不知道请大夫吉不吉利,但我知道若是今日见了血,一定不太吉利。”
张嬷嬷神色微顿,脸上的笑容都凝滞了几分,“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宋瑶枝往前两步,抬手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接抵在张嬷嬷的脖子上,“你若在今日死了,你说吉不吉利?”
张嬷嬷惊恐地看着宋瑶枝,她身后的护卫也慌了,一时间竟不知道眼下这一幕该当如何。
“夫人,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张嬷嬷想往后退,可她退一步,宋瑶枝便前一步,将尖锐的发簪用力抵在她脖子上,张嬷嬷顿时尖叫起来。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将军的乳娘,将军是吃我的奶长大的,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毫毛,将军肯定不会让你善罢甘休!”
“我没想动你,我就想去请大夫,张嬷嬷,我现在可以去请了吗?”宋瑶枝笑起来,“我不喜欢管事,你真当我好欺负的是吗?像你这样的嬷嬷,就算我今日把你给杀了,那又如何?将军他会为了你跟我闹翻吗?林柔儿有太后撑腰是不错,可张嬷嬷忘了我父亲是谁了吗?”
张嬷嬷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着摇动着眼珠,简直就是把算盘打在了脸上。
宋瑶枝从前一点都不喜欢拿权势压人,尤其是压一些底层的打工人,因为她觉得自己其实跟这些人一样,他们是平等的。
可今日太后这几个耳光彻底将她抽醒。
在这个封建的时代,在这样一个阶级分明的时代,什么平等,都是痴人说梦!
丞相嫡女的出身已经够高贵了吧,可还是要任人欺负。
如此不公,如此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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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谁啊,还不快拉下去!”有人高声道。
最后还真有两个人要上前去拉宋瑶枝。
宋瑶枝嘲讽地看着萧子骞:“将军娶了平妻,就丝毫不将我这个正妻放在眼里了吗?”
萧子骞紧皱着眉头看她:“你打扮成这样来这儿又想干什么,我不想在今日跟你吵架,你赶紧下去!”
“我打扮成这样,我这是打扮出来的吗?”宋瑶枝凌厉的眼神看向代表太后坐在父母席位上的杨嬷嬷,“夫君,我并不介意你娶新妇,可你不能让我没了活路!”
杨嬷嬷抬手狠狠地拍在桌面上,怒斥道:“哪里来的疯妇,还不赶紧给我拖下去!”
杨嬷嬷身边的婢女立刻要走上前来拖宋瑶枝。
宋瑶枝想都没想扑通一声朝林柔儿跪了下去:“求柯柔郡主放我一条生路!你可以在将军府内做大,但求柯柔郡主高抬贵手,放我主仆二人一条生路!”
今日宾客来的很多。
毕竟今日有杨嬷嬷以太后的名义来做主婚人,群臣都要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过来喝一杯喜酒。
宋家为了宋瑶枝一个没来,可这里面有跟宋相交好的臣子。
礼部的李大人见此便站了出来,冷声道:“萧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娶平妻也就算了,难道还想对正妻赶尽杀绝吗!”
有一人发声,立刻就有第二人应和。
“就是啊,萧将军,虽说柯柔郡主对你有救命之恩,可萧夫人对你不离不弃,在京中苦守了你两年,这份恩情你就看不上了?”
“萧夫人,你且说发生了何事,我跟在座的各位都会为你做主!”兵部的周大人也怒声道。
他本就不喜萧子骞的作风,来这儿只是因为太后,此刻看到宋瑶枝狼狈成这样,又说了这样一番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林柔儿在大红盖头下虽看不见发生了何事,但也听得见。她紧张地抓住了萧子骞的手。
萧子骞安抚地拍了拍林柔儿的手背,轻声说:“别怕。”
随即,他冷眼看向宋瑶枝,“你说吧,你又要闹什么!”
他还以为宋瑶枝真的变得乖顺了,这么多天都没给他找出什么事来,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宋瑶枝盼着的就是此刻!他只后悔今日没派人守在宋瑶枝院门口,拦着宋瑶枝哪儿都不能去。
宋瑶枝根本不看萧子骞,她只看向林柔儿,又朝杨嬷嬷看去:“刚刚杨嬷嬷来我的院子里找过我,告诫我不过是一介臣女,比不上柯柔郡主金尊玉贵,日后柯柔郡主嫁进府中后,我一定要好好伺候她,伺候不好她,就是伺候不好太后。”
宋瑶枝说到此处,狠狠地拧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眼睛里掉下两滴泪来,“就因为前几日,我的陪嫁丫鬟为了这桩婚事顶撞了郡主几句,今日杨嬷嬷就带着人将我的丫鬟打的人事不知,我求她们不要再打了,可杨嬷嬷却说这是代郡主打的。我自问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郡主之事,郡主为何要如此对我?非得要将我赶尽杀绝才行吗?!”
“你胡说八道!”杨嬷嬷冲上前来跟宋瑶枝对峙,“我何时说过这些话。”
宋瑶枝泪眼婆娑地看向杨嬷嬷:“嬷嬷说没有那便没有吧,瑶枝只是一介大臣之女,哪敢跟太后身边的嬷嬷争论。只是还请将军行行好,为我的婢女找位大夫,我与她情同姐妹,她若出了什么事,我也就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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