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柔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她后背的伤口经过处理,已经感觉不到疼。
萧烬离坐在她身边,温柔地注视着她,视线相交的瞬间,漫不经心地开口,“清茹生气了,你需要哄她。”
叶知柔神情麻木地看向他,“王爷的意思是?”
听到她的称呼,萧烬离当即沉了脸,他眉头一蹙, 用略微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
“爱妃,不要跟本王闹脾气。”他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
叶知柔心猛地一颤,突然想到皇上对她的警告。
萧烬离只喜欢听话的狗,你决心要留在他身边,就要做好永远当一只听话狗的准备!
当时的她并不理解,只觉得皇上危言耸听是为了拆散他们。
现在,她有些理解皇上的话了,萧烬离的爱是偏执的,自私的,他是上位的主导者,而她只能依附于他。
她垂眸,掩去眼里的恐惧,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准备一首曲子,清茹要办一场赏诗会,你弹一曲助助兴。 ”萧烬离满意地摸摸她的发顶,亲手为她的后背上药。
他手指触摸之处,皆是一片冰凉刺骨。
入夜,婢女替叶知柔穿上红色宫装,佩戴昂贵的头面和首饰,陪同她去参加赏诗会。
赏诗会在萧烬离的半月山庄举行,京中文人墨客和官眷小姐都来捧场。
女子几乎都穿着简单素雅的衣裙,妆容清淡, 叶知柔这一身显得格格不入。
她一出现就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鄙夷,可怜,奚落,嘲讽......
“这是来唱戏呢?乞丐就是乞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挂身上。”
“王爷不要她了,这是想方设法争宠呢,还不如那春风楼的ji子会穿。”
“她简直比不得秦姑娘一根头发,不自量力,赶紧让人赶出去,晦气。”
各种各样的声音入耳,叶知柔觉得非常压抑。
她想起曾经跟萧烬离参加宴会,有人因为嘲讽她当过乞丐,萧烬离直接让人将那人的舌头拔了,吊在城门口暴晒了七天。
官场上的人惯会见风使舵,此刻知道萧烬离不再管她,肆无忌惮地开始对她议论嘲讽。
直到萧烬离和秦清茹出现,他们的嘲讽声才停止。
叶知柔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秦清茹穿着一条月白色的长裙,与萧烬离并肩而立,骄傲地扬着下巴。
她忽然能理解,为什么萧烬离对秦清茹不同了,秦清茹身上有她年少时的影子。
她刚被带进王府时,也是这样的随行自在,像个明媚的小太阳,从不因为自己曾是乞丐而自卑。
可明明是他说不喜欢她张扬随性的样子,让她学会做一个合格的王妃,变得乖巧听话......
叶知柔眼神暗淡,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悲伤,她见众人谄媚地讨好秦清茹,转身离开。
“王爷,助兴节目什么时候开始? ”秦清茹傲慢的声音响起,叶知柔的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周围的人小心翼翼观察萧烬离的神情,从没有人敢用这个态度跟他说话。
哪怕以前得宠的叶知柔,在他面前也是一副谨小慎微乖巧的模样。
现在萧烬离对秦清茹的态度却丝毫不在意,王爷嘴角一直噙着笑意,纵着秦清茹的傲慢和无礼。
“现在。”他揽着秦清茹入座,轻轻挥手,立刻有人拿着古琴走向了叶知柔。
叶知柔转身,迎着众人的目光坐到古琴前面,死死咬着唇,目光透过人群看向萧烬离,心又麻木了几分。
每当她练琴的时候,萧烬离就会让暗卫驱赶下人,确保没人能听得到琴声。萧烬离曾说除了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听她抚琴,她的一切都是他的独有。
此刻叶知柔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他的原则,只需要一个秦清茹就可以打破。
叶知柔深吸一口气,指尖拨动琴弦,婉转的音符在空中回荡,宛若一声声心碎的声音,极为悲伤。
这一曲也宣告着她跟萧烬离的结束。
从此,她不再爱萧烬离。
萧烬离拧眉,眼前的叶知柔,周身包裹着浓浓的悲伤,他看得莫名烦躁和不安。
“够了。”秦清茹突然开口,打断了叶知柔的演奏,“太悲伤了,破坏氛围,你是主动跟王爷和离的,不是我逼迫你的,你没必要在这里装可怜卖惨。”
秦清茹佯装心直口快,讽刺着叶知柔。
对上她眼里的挑衅,叶知柔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垂眸不语。
秦清茹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甘心地看向萧烬离。
“王爷,您安排的助兴就是特意带她来折磨我?”秦清茹在众目睽睽之下表达着对萧烬离的不满。
四周一片寂静,都在等着萧烬离发火,毕竟他从不会允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放肆。
"
她将手镯拿出来,狠狠摔在地上,抬手又将叶知柔推倒。
“啊。”叶知柔惊呼一声,毫无防备倒向柜子,磕破了额头,鲜血瞬间涌出。
秦清茹随即坐在地上,狠心用碎玉划破了自己的腿。
“来人,快来人!”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萧烬离,他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叶知柔,毫不犹豫走向秦清茹,将她抱了起来。
视线落在秦清茹流血的腿上,萧烬离眼神变得森冷,“她伤你了?”
秦清茹毫不做作地点头,冷漠地看着一旁的叶知柔,“我知道我不配拥有这个手镯,她宁愿毁了也不给我,只是我没想到,她会伤害自己来陷害我。”
萧烬离看了叶知柔一眼,命人叫府医前来查看秦清茹的伤口,“你先处理伤口,这件事本王会处理。”
片刻后,萧烬离又让侍卫将叶知柔带到院子。
“爱妃,你怎么越来越不乖了?”萧烬离居高临下看着她,“本王说过,不许动她。”
叶知柔挣扎着撑起上半身,隔着血红与他对视,咬牙挤出几个字,“是她推我!”
许是料到叶知柔会这般说,萧烬离冷笑勾唇,“你最近怎么总是忤逆本王呢?不愿承认错误,那就家法伺候吧。”
“王爷!你为什么调查一下,刚刚门口有人经过......”叶知柔恐慌的挣扎。
“不必,清茹不会骗本王,倒是你,最近吃醋太多了,老是惹本王生气。”萧烬离摆摆手,管家拿来了藤条。
叶知柔身子不住颤抖,萧烬离对外室的偏爱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啪!
不再给她辩解的机会,藤条狠狠抽在她的后背,皮肉碎裂,鲜血浸染衣衫,她疼得死死咬着嘴唇。
在萧烬离冷漠的注视中,叶知柔放弃了求饶,绝望地闭上眼承受着一下又一下的剧痛。
犹记当年,皇上和大臣们不同意萧烬离娶她,让人打了他三天三夜,足足三百下,直到将他打得奄奄一息,他也始终不肯放弃。
哪怕昏迷中,他也喊着非叶知柔不娶,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
他说她比他的命还重要,任何人都不能碰她,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叶知柔是他的娘子。
可如今,他竟为了另一个女子,给她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对她施鞭笞之刑。
萧烬离,你跟秦清茹真的只是逢场作戏吗?
4
叶知柔醒来已经是一天以后,她后背的伤口经过处理,已经感觉不到疼。
萧烬离坐在她身边,温柔地注视着她,视线相交的瞬间,漫不经心地开口,“清茹生气了,你需要哄她。”
叶知柔神情麻木地看向他,“王爷的意思是?”
听到她的称呼,萧烬离当即沉了脸,他眉头一蹙, 用略微粗糙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
“爱妃,不要跟本王闹脾气。”他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
王爷轻轻摩挲着她头发,温柔的眼眸倒映着她苍白的面容,“爱妃,你乖乖听话,永远都是摄政王妃。”
叶知柔哑然,深知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她只能等萧烬离放弃,可却等来了他们在一起的消息。
秦清茹没有要他的银子,就接受了他的追求,但她有个条件,要跟他像普通百姓那样度日。
萧烬离欣然同意,他买下了一处普通的一进宅院,她练歌,他弹琴。她做羹汤,他劈柴。她织布,他为她作画......
他也会带着她出席各种宴会,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恩爱有加。
叶知柔每次看到他们都心如刀绞,她哭过闹过,提过和离。
但他从未放在心上,只漫不经心说道,“乖,我喜欢听话的王妃,不要胡闹了。”
叶知柔强迫自己冷静,逼迫自己相信他的话,希望他尽快玩腻了回到自己身边。
可如今秦清茹突然一声不吭的藏了起来,之前还提过跟叶知柔见了面。
叶知柔很清楚这是秦清茹的示威,可她解释不清,萧烬离也不相信。
“爱妃,还不说吗?半盏茶的时间快到了。”萧烬离弯腰,靠近叶知柔,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际,却令她无比寒冷。
“我说,我说。”她回过神,内心的撕.裂让她喉咙发紧,第一次对萧烬离说了谎,“我让她离开,不要再缠着王爷......”
叶知柔情绪崩溃,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抱着萧烬离的手臂一点点松动,直至无力垂落。
萧烬离看她破碎的模样,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安抚,“爱妃,以后不要擅作主张,多为弟弟考虑。”
叶知柔神情变得麻木,机械地点头,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身体摇摇欲坠,一阵阵眩晕感袭来,她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倒地的瞬间,她感觉到双腿间一阵温热......
此时,萧烬离的另一个暗卫也匆匆跑进来,说他们已经找到秦清茹了,她躲在城外破庙给那些流离失所的孩童唱歌谣。
暗卫看了看叶知柔又接着说,只是王妃不让她跟萧烬离再见面了,所以让萧烬离不要去找她了。
萧烬离面色一喜,对后半句置若罔闻,他当即安排人去破庙施粥,为秦清茹造势,让人人都知道她人美心善。
至于地上的叶知柔,他看都没看她一眼。
“烬离,我的肚子疼......”疼痛难忍之际,叶知柔向萧烬离的背影伸出手,却见他渐行渐远,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离开王府之前,萧烬离吩咐管家将叶知柔关进禅房反省。
管家想起倒在雪里,身下一片嫣.红的叶知柔急忙开口,“王妃她似乎小产了,流了好多血......”
萧烬离脸色瞬间阴沉,冷声道,“她怀孕了?真是越来越不乖,这孩子不该出现。”
管家长叹一声,不敢违背萧烬离的命令,将叶知柔抬进了禅房。
叶知柔被生生疼醒,小腹剥离的痛楚折磨着她的神经,她清晰地感觉到孩子的生命在流逝。
她爬到门口用力拍门,声嘶力竭地大吼,“放我出来, 找大夫,救救我的孩子......”
“烬离,救救我们的孩子!”"
“来人!”
过了许久,只有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王妃,王爷不要这个孩子,没有王爷的吩咐,没有大夫敢来给您瞧病,您以后还是乖乖听话,好好在禅房里反省吧。”
叶知柔仿佛被瞬间抽干力气,她想到萧烬离离开时的决绝,崩溃地瘫软在地。
她只是想要个孩子,要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因为他不想要,她就没有权利怀孕。
如今他为了外室,更是不顾她的生死,将怀孕要小产的她关起来......
叶知柔捂着小腹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觉得疼得她快要窒息。
疼痛阵阵席卷而来,她意识渐渐模糊,昏迷之前她轻声呢喃。
“萧烬离,孩子若是没了,我也不要你了。”
2
叶知柔再次醒来,已经回到了房间。
她摸着扁平的小腹,悲伤涌入心头,她的孩子真的没了。
看来她跟萧烬离,也走到尽头了。
房门被推开,她侧眸望了过去。
萧烬离牵着秦清茹走进来,十指紧扣。
秦清茹眼神清冷,眼圈微微泛红,愤怒地瞪着她,“王妃,我已经离开了,祸不及家人,你为什么还要找人恐吓我父母?你管不住自己的夫君,就欺负平头百姓?”
面对莫须有的罪名,叶知柔下意识看向萧烬离,他的目光落在秦清茹的脸上,满是欣赏,如珍如宝。
叶知柔的心狠狠一疼,曾经他看她的目光也是这般,温柔宠溺,舍不得挪开分毫。
他还抱着她说,“我的娘子最优秀,其他女子不及你一根头发。”
可如今,他从进房间到现在,连个余光都没有给她。
如今如此,他还允许秦清茹在他面前自称‘我’。
给她的特权轻而易举就给了另一个女子。
叶知柔自嘲地笑了笑,她没理会秦清茹,而是问萧烬离,“烬离,为什么不救我们的孩子?”
“爱妃该问你自己为什么自作主张怀孕。”萧烬离冷冷开口,不怒自威。
“ 在王爷眼里,我连要孩子的权利都没有吗?”明明已经知道答案,叶知柔还是死心地问出口。
萧烬离几乎是没有犹豫地点头,周身带着上位者不容拒绝的威严,“没错。”
叶知柔垂下了头,眼泪涌入眼眶。
“我不是来听你们讨论孩子的,王爷,你说过会给我一个交待。”秦清茹略带不满地看向萧烬离,她在萧烬离面前永远都是一副不畏权势,真诚坦率的样子。
萧烬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略带责备看向叶知柔,“爱妃,你逼走清茹,恐吓她的爹娘,你该给她道歉。”"
“啊!!!”叶知柔痛呼,立即就被一人捂住嘴。
十指连心,她疼得泪眼婆娑,浑身颤抖。
她们面容狰狞,轮番折磨她,叶知柔趁着她们交换位置的时候,她猛地推开身边的人,起身往前跑。
叶知柔脚下趔趄,撞倒了面前的盆栽,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狼狈的倒在瓷片碎渣中间,泥土混合着鲜血弄脏了她的衣裙。
“叶姑娘,你是在用苦肉计?”秦清茹循声走过来,轻蔑开口。
“秦清茹,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你让她们折磨我!”叶知柔紧咬牙关。
“我伤害你?”秦清茹嘲讽勾唇,挽上萧烬离的胳膊,“你已经与王爷和离,身无长物,一无所有,你有什么值得我伤害的?”
叶知柔身子猛地一颤,曾经她的一切都是萧烬离给的,没了萧烬离,如今她一无所有。
叶知柔笑了笑,红了眼眶,低声呢喃:“你说的对,我是一无所有。”
下一秒,一人突然扑向她,将她再次推倒。
萧烬离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放任她倒在碎瓷片上。
叶知柔倒抽一口凉气,疼得浑身发颤。
“不要可怜她,她想买通我们伤害秦姑娘,见我们不同意,她就用苦肉计陷害秦姑娘。”
刚刚伤害她的几个人纷纷站出来作证,指正她是存心污蔑秦清茹。
“我没有。”叶知柔百口莫辩,成为了众矢之的。
“贱人,你的心竟然这么黑。”有人朝她扔了石头。
“王爷都不要她了,一个破乞丐,她还敢嚣张。”
“滚回去当你的乞丐,人家郎才女貌,你一个恶毒弃妇,别想拆散王爷和秦姑娘。”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谩骂声和石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萧烬离不在意叶知柔了,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她,之前他们因为萧烬离爱她而收到的伤害,现在全都还在叶知柔身上。
叶知柔的视线在一张张冷漠愤怒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到了萧烬离脸上。
王爷的目光平静且冷漠,眼中没有一丝心疼,甚至透着一丝责怪,好像责怪她破坏了赏诗会。
这一刻,她身上所有的伤痛都被放大,她内心像是被一把把利刃刺穿。
萧烬离的沉默彻底让她心寒,他口口声声说跟秦清茹只是玩玩,如今却一次又一次纵容秦清茹伤害她。
所有人都在欺负她,但她一直看着萧烬离,最后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直至变得空洞麻木。
叶知柔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她没了力气解释,也不想当萧烬离和秦清茹爱情的炼金石了。
她强撑着伤痛起身,见萧烬离没有阻拦,她一瘸一拐地朝着门口走去,每走一步,脚底的瓷片碎渣就扎的深一分,但她却没有停顿。
因为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萧烬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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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柔回到王府,婢女哭着替她处理伤口,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才清理干净她身上的瓷片碎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