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疼得冷汗直流,不再多说一个字。
宴会在霍氏旗下最大的酒店举行,几乎整个京圈上流都来了。
他一出现就成了众人议论的对象,鄙夷,可怜,奚落,嘲讽......
“乞丐怎么来了?沈总都不要他了,哪来的脸? ”
“穿成这样来炫富?没有沈总,他什么也不是, 像个滑稽的小丑一样。”
“他简直比不得周先生一根头发,让人恶心”
“乞丐与狗不得入内,赶紧滚。”
各种各样的声音入耳,傅砚寒觉得非常压抑。
他想起曾经跟沈沐柒参加宴会,有人因为嘲讽他当过乞丐,沈沐柒直接让人将那人的嘴给缝了起来,扬言谁敢议论他一句,就让他在京城消失。
圈子里的人惯会见风使舵,此刻知道沈沐柒不再管他,肆无忌惮地开始对他议论嘲讽。
直到沈沐柒和周云辰出现,他们的嘲讽声才停止。
傅砚寒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沈沐柒和周云辰十指紧扣,周云辰下巴上扬,笑里带着自信和骄傲。
他忽然能理解,为什么沈沐柒对周云辰不同了,周云辰身上有他年少时的影子。
他刚被带进沈家时,也是这样的随性自在,像个炙热的太阳,从不因为自己是乞丐而自卑。
可明明是她说不喜欢他张扬随性的样子,婚后让他变得低调温顺......
傅砚寒眼神暗淡,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烦闷,他见众人谄媚地讨好周云辰,转身离开。
“沈总,你不是说给我准备了节目?”周云辰傲慢的声音响起,傅砚寒的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周围的人小心翼翼观察沈沐柒的神情,从没有人敢用这个态度跟她说话。
哪怕以前得宠的傅砚寒,在她面前也是一副谨小慎微低眉顺目的模样。
现在沈沐柒对他的态度却丝毫不在意,女人嘴角一直噙着笑意,纵着周云辰的傲慢和无礼。
“嗯。”她牵着周云辰入座,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人拿着小提琴走向了傅砚寒。
傅砚寒转身,迎着众人的目光接过小提琴,死死地攥着,目光透过人群看向沈沐柒,心又麻木了几分。
曾经他热爱小提琴,想进乐团,沈沐柒却说除了她任何人都不能听他演奏,他的一切都是她的独有。
此刻傅砚寒自嘲地笑了笑,原来她的原则,只需要一个周云辰就可以打破。
傅砚寒深吸一口气,演奏了一首《G小调柔板》,婉转的音符在空中回荡,宛若一声声心碎的声音,极为悲伤。
这一曲也宣告着他跟沈沐柒的结束。
从此,他不再爱沈沐柒。
沈沐柒拧眉,眼前的傅砚寒,周身包裹着浓浓的悲伤,她看得莫名烦躁和不安。
“够了。”周云辰突然开口,打断了傅砚寒的演奏,“太悲伤了,破坏氛围,你是主动跟沈总离婚的,不是我逼迫你的,你没必要在这里装可怜卖惨。”
周云辰佯装心直口快,讽刺着傅砚寒。"
片刻后,沈沐柒只是轻笑出声,拍了拍他的手背,“别生气,我请你跳第一支舞。”
周云辰拧眉,有些不高兴,但他还是接受了沈沐柒的邀请,随着她进了舞池。
傅砚寒抬眸,看着舞池中央起舞的两人,内心竟出奇地平静。
他收起小提琴,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他就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不等他开口,就被拽到了角落。
其中一个人就拿酒瓶砸向他的头。
“臭乞丐,还当你是沈总的老公?这种地方你也敢来!
“你们是谁?放开我!”傅砚寒本能反抗。
“你还记得我的手吗?”一个女人抬起左胳膊,她的手腕空荡荡,“当初只因我不小心碰了你一下,我的手就被砍了。”
“还有我的脸,我只说了一句你长得没我帅,我的脸就被泼了硫酸。”一个男人摘掉口罩,恶狠狠瞪着他。
“还有我家的公司,就因为我说你原来是个乞丐,我家公司就破产了!”
......
傅砚寒心口微颤,他知道这些都是沈沐柒做的......
她用偏执狠厉的手段护着他,如今失去了她的偏爱,他却要承受这些人的报复。
“你们想怎么样?”他挣扎。
“让你变得跟我一样,人不人鬼不鬼,看你还敢不敢缠着沈总。”毁容的男人狠狠踹了傅砚寒一脚,其他人一起将他按倒在地,对着他拳打脚踢。
“周先生说了,谁能让你生不如死,就会帮我们在沈总面前美言。”
“周云辰?”傅砚寒震惊。
“没错,沈总现在的男朋友!我们打死你,就能翻身了!”
有人拿刀划开了他的胳膊,还有人用力掰断他的手指,钻心的疼让他浑身颤抖,爆发了巨大的力量甩开钳制自己的人。
傅砚寒脚下趔趄,撞倒了面前的香槟塔,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狼狈的倒在玻璃碎渣中间,红酒混合着鲜血浸透了他的西装。
“傅先生,你是在用苦肉计?”周云辰循声走过来,轻蔑开口。
“周云辰,是你找人蓄意伤害我。”傅砚寒紧咬牙关。
“我伤害你?”周云辰嘲讽勾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有事业,有爱人,你有什么值得我伤害的?”
傅砚寒身子猛地一颤,曾经他的一切都是沈沐柒给的,没了沈沐柒,如今他一无所有。
傅砚寒笑了笑,红了眼眶,低声呢喃:“你说的对,我是一无所有。”
下一秒,一个男人冲出来将他踹倒, 他再次倒在碎玻璃上。
沈沐柒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没去管他。
傅砚寒倒抽一口凉气,疼得浑身发颤。
“不要可怜他,他想买通我们伤害周先生,见我们不同意,他就用苦肉计陷害周先生。”
刚刚伤害他的几个人纷纷站出来作证,指正他是存心污蔑周云辰。
“我没有。”傅砚寒百口莫辩,成为了众矢之的。
“臭乞丐,你的心竟然这么脏。”有人朝他扔了酒杯。
“沈总都不要他了,一个破乞丐,他还敢嚣张。”
“滚回去当你的乞丐,人家郎才女貌,你一个臭乞丐,别想拆散沈总和周先生。”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谩骂声和酒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沈沐柒不在意傅砚寒了,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之前他们因为沈沐柒爱他而受到的伤害,现在全都接踵而至。
傅砚寒的视线在一张张冷漠愤怒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到了沈沐柒脸上。
女人的目光平静且冷漠,眼中没有一丝心疼,甚至透着一丝责怪,好像责怪他再次破坏了宴会的气氛。
这一刻,他身上所有的伤痛都被放大,他内心像是被一把把利刃刺穿。
沈沐柒的沉默彻底让他心寒,她口口声声说跟周云辰只是玩玩,如今却一次又一次纵容周云辰伤害他。
所有人的都在欺辱他,但他一直看着沈沐柒,最后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直至变得空洞麻木。
傅砚寒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他没了力气解释,也不想当沈沐柒和周云辰爱情的炼金石了。
他强撑着伤痛起身,见沈沐柒没有阻拦,他一瘸一拐地朝着门口走去,每走一步,脚底的玻璃碎渣就扎的深一分,但他却没有停顿下来。
因为他要离开这里,离开沈沐柒。
傅砚寒又一次住进了医院,经过三个小时的处理,才清理干净他身上的玻璃碎渣。
在医院休息了几天,傅砚寒就办理了出院。
有些事情还需要处理。
他先去银行取了些现金,随后联系了一家郊外极小的神秘疗养院。
他愿意捐款让疗养院重修,并且购买新的呼吸机,只为让他们收下弟弟,并且对外保密,谁都不能透露。
院长欣然同意,只等他和弟弟拿到新的身份,就可以签订相关的合同转院。
傅砚寒一个人带不走他,但他给弟弟留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
他去之前的医院看弟弟,顺便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刚到弟弟病房的走廊,他就看到弟弟的护工被一对中年夫妇拉扯,女人死死护着身后的病房门。
“傅先生,你终于来了。这些人要进去抢傅少爷的仪器!”
傅砚寒快步上前,拉扯开面前的人,怒斥道,“你们干什么!这里是医院,谁允许你们乱来的?”
“你神气什么,谁不知道你已经被沈家扫地出门了,你敢动我!我让我女婿杀了你,赶紧滚开,你那残废弟弟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儿子还等着呼吸机救命呢。”中年女人用力推开傅砚寒。
傅砚寒踉跄后退,眼前视线一暗,他抬眸对上了周云辰得意的视线。
“傅砚寒,你真狼狈。”周云辰双手抱胸,“你拦不住我爸妈的,这呼吸机我要定了。”
“你们还不快去帮忙!”周云辰指挥沈沐柒的保镖控制住护工,冲进病房,粗鲁地扯着他弟弟身上的仪器。
“不要!他会死的。”傅砚寒猛地起身冲进去阻拦,他挤到最里面,张开手臂保护着弟弟。
“滚出去,不要碰我弟弟!”
周云辰的妈妈哎呦一声倒在地上,周云辰担忧地上前查看,恼怒地看向傅砚寒。
“傅先生,你为什么出手伤人?是沈总让我们来搬仪器的,你有脾气别冲无辜的人发!”
“哎呦,好疼。”周云辰的妈妈捂着胸口痛呼。
沈沐柒一进门,就看听到了她的哀嚎,沈沐柒看向周云辰。
“怎么了?”女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
“那机器,我不要了。”周云辰一脸懊恼,以退为进,“我哥伤得不严重,不是非要这机器不可。”
“傅先生像个疯子一样, 已经推倒我妈两次了,我们要不起。”
沈沐柒瞬间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冷冷地看着保镖,“四个保镖抓不住一个傅砚寒? ”
几个人先前还有些顾虑,没有对傅砚寒下死手。
此刻见沈沐柒不满,四个人一起动手, 将傅砚寒拖向一旁。
“柒柒,不要!你快阻止他们!”傅砚寒看着弟弟的呼吸机被扯掉,他激动地吼道。
“沈沐柒,你让他们出去,不要碰我弟弟,没有呼吸机他会死的!”
“我从没求过你什么,我现在求你让他们别碰我弟弟!”傅砚寒眼底一片猩红,死死盯着沈沐柒。
沈沐柒脸色越发阴沉,傅砚寒越来越不乖,竟然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教他的规矩全都忘了,一点也没有沈家人的仪态。
“阿寒,你又不听话了,为什么要在这里仗势欺人呢,是我教训得不够?”她不满地睨了他一眼。
傅砚寒浑身一颤,张了张口却没有再发出声音,他眼睁睁地看着沈沐柒的人带走了仪器。
傅砚寒被他们推倒在地,他第一时间爬起来,跑到弟弟身边,弟弟的面色已经发紫,他赶忙按响急救铃。
那边却无人应答,一个绝望的念头闪现脑海,沈沐柒为了教训他,故意不让医生救弟弟。
“医生!救命!”
“有没有人,我出钱,很多的钱,来人,救救我弟弟!”
傅砚寒疯了一般地在走廊上哭喊,整个楼层都没有人,他疯狂地按电梯,电梯却始终停留在一楼。
他从楼梯往下跑,脚下一空直接滚了下去,他不顾身体的疼痛一直往前跑。
一层一层下楼,足足跑了五层才找到人。
等他终于找到医生去看弟弟的时候, 弟弟已经因为缺氧死了。
傅砚寒站在弟弟的病床前,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他呆呆地看着弟弟的尸体,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
原来,心痛到极致是哭不出来的。
他后悔了,很后悔。
他后悔当年跟沈沐柒回家。
他后悔自己爱上了沈沐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