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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这辈子算是完了,那小侯爷早已失踪多年,现在嫁过去就等于嫁了个死人。”
“听说这门亲事还是大小姐自己选的,你们说她是不是中邪了?”
“估计是那次跌进浴桶里泡傻了。”
“有道理。”
“……”
徐婉一身红嫁衣坐在梳妆台前,满头黑线的敲桌子提醒:“姑娘们,我人还在这坐着呢。”
现在说人坏话一点都不避讳了吗?
她好歹也穿进了一个官家小姐身上,能不能稍微尊重她一下??
然而,并没什么卵用。
室内安静了几秒。
婢女们白了她一眼,扭头端着喜盘就出去了。
徐婉:“……”
好吧,是她输了。
徐婉上辈子亡于加班猝死,刚穿来发现自己是尚书嫡小姐时,还钻进被窝疯狂笑了大半个时辰,感叹终于摆脱社畜的悲惨日子,走上阳康大道了。
直到婢女们给她端上一碟酸果,说那是她的晚饭后,徐婉这刚做了一个时辰的梦,一下碎了个稀巴烂。
原主虽是尚书大人的原配所生,但原配没当个两年就去世了,继室进门后她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表面是个嫡出大小姐,私下连婢女都能欺负她。
就在一个月前,那位面善心狠的继母终于要将她打发出去,给了三个待嫁名单让她选:
一位是相府庶子,门第虽然高,但堂堂尚书嫡小姐嫁给庶子会被全京城笑死;
另一位是公府嫡次子,门第也高,但小妾外室一大堆,嫁他会有戴不完的绿帽子;
最后就剩这位是富可敌国的远扬侯府,他家的嫡长子宗肇,八年前就在战场失踪了,老侯爷前段收到他托梦想结一门亲事,这才张罗着要给娶个媳妇进门。
宗肇失踪前才十六岁,无妻无妾,只有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儿子,虽然被全府娇惯,但到底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徐婉思考了一天,果断选择了侯府。
老公没了,银子随便花,还没婢女欺负她,至于那个继子……一个八岁的臭小子罢了,哪有那么多坏心眼?
“小姐,吉时已到,请上花轿。”
外面喜婆提醒的声音响起,周遭还伴随着其他婢女的窃笑。
徐婉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忍……
只要去了侯府就解脱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鞭炮声不断。
尚书府的轿子缓慢地抬去侯府。
“落轿,请新娘子跳火盆。”
徐婉被人搀扶着,从火盆上迈过,跟着喜婆的指引进府。
这一路吹吹打打很是热闹,徐婉抽空还在想,新郎官都死了,谁会来跟她拜堂?
不会是跟个牌位吧?
不过牌位也行,她盖着红盖头,啥也看不见。
反正只要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侯府。
然而……打脸总是快得像龙卷风。
“咯咯哒……”
“咯咯哒……”
徐婉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周围人偷笑的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穿云裂石!
“竟然是跟只鸡拜堂,侯府是怎么想的?”
“好像还是只母鸡。”
“啊!公鸡被澄公子换走了,这是只母鸡!”
“哈哈笑死,侯府是疯了么,让新娘子跟只母鸡拜堂,真是天下奇闻。”
“完了完了,以后一年百姓都笑不完了。”
“哈哈哈哈……”
徐婉听得头大。
澄公子……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八岁继子,远扬侯府的小霸王,宗锦澄。
果然不愧是他,这惹事能力无人能敌。
徐婉努力不去听周围的笑声,她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洗脑:“没关系,好日子不是谁都能过上的,有得必有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世花好月圆,就算叔忍不了,婶也得跟着忍忍……”
侯府到底还是个大府邸,出了这个事后,喜婆和管家等人快速控场,将那只快要下蛋的母鸡,紧急换了只新的大公鸡。
其他宾客碍于侯府的面子,到底还是收起了看笑话的样子,一个个努力憋笑。
“一拜天地。”
喜婆的声音落下,徐婉也赶紧跟着低头行礼,另一边的大公鸡也被人摁头……
“嘭——”炸裂声响。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串鞭炮声突然在徐婉的头顶炸开了!
“天呐!大公鸡身上有鞭炮!”
“我去!又是澄公子干的!”
“他把新娘子的盖头都炸了!”
徐婉一把揪下头上被烧出洞的盖头,怒气冲冲地朝外看去,一眼看见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小男孩,他长得漂亮又精致,看起来乖巧不已,应该不是他。
但很快,徐婉看见小男孩嘚瑟地朝她扮了个鬼脸……
草!
就是这个小混蛋!
徐婉脑中那根绷了一个月的弦,终于断了!
什么为了好日子忍气吞声,什么进了侯府就都解脱了,什么八岁的小孩子都是小天使。
小王八崽子!
老娘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穿越后,她在府上开班了:徐婉宗锦澄番外笔趣阁》精彩片段
“大小姐这辈子算是完了,那小侯爷早已失踪多年,现在嫁过去就等于嫁了个死人。”
“听说这门亲事还是大小姐自己选的,你们说她是不是中邪了?”
“估计是那次跌进浴桶里泡傻了。”
“有道理。”
“……”
徐婉一身红嫁衣坐在梳妆台前,满头黑线的敲桌子提醒:“姑娘们,我人还在这坐着呢。”
现在说人坏话一点都不避讳了吗?
她好歹也穿进了一个官家小姐身上,能不能稍微尊重她一下??
然而,并没什么卵用。
室内安静了几秒。
婢女们白了她一眼,扭头端着喜盘就出去了。
徐婉:“……”
好吧,是她输了。
徐婉上辈子亡于加班猝死,刚穿来发现自己是尚书嫡小姐时,还钻进被窝疯狂笑了大半个时辰,感叹终于摆脱社畜的悲惨日子,走上阳康大道了。
直到婢女们给她端上一碟酸果,说那是她的晚饭后,徐婉这刚做了一个时辰的梦,一下碎了个稀巴烂。
原主虽是尚书大人的原配所生,但原配没当个两年就去世了,继室进门后她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表面是个嫡出大小姐,私下连婢女都能欺负她。
就在一个月前,那位面善心狠的继母终于要将她打发出去,给了三个待嫁名单让她选:
一位是相府庶子,门第虽然高,但堂堂尚书嫡小姐嫁给庶子会被全京城笑死;
另一位是公府嫡次子,门第也高,但小妾外室一大堆,嫁他会有戴不完的绿帽子;
最后就剩这位是富可敌国的远扬侯府,他家的嫡长子宗肇,八年前就在战场失踪了,老侯爷前段收到他托梦想结一门亲事,这才张罗着要给娶个媳妇进门。
宗肇失踪前才十六岁,无妻无妾,只有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儿子,虽然被全府娇惯,但到底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徐婉思考了一天,果断选择了侯府。
老公没了,银子随便花,还没婢女欺负她,至于那个继子……一个八岁的臭小子罢了,哪有那么多坏心眼?
“小姐,吉时已到,请上花轿。”
外面喜婆提醒的声音响起,周遭还伴随着其他婢女的窃笑。
徐婉翻了个白眼,心想我忍……
只要去了侯府就解脱了。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鞭炮声不断。
尚书府的轿子缓慢地抬去侯府。
“落轿,请新娘子跳火盆。”
徐婉被人搀扶着,从火盆上迈过,跟着喜婆的指引进府。
这一路吹吹打打很是热闹,徐婉抽空还在想,新郎官都死了,谁会来跟她拜堂?
不会是跟个牌位吧?
不过牌位也行,她盖着红盖头,啥也看不见。
反正只要她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侯府。
然而……打脸总是快得像龙卷风。
“咯咯哒……”
“咯咯哒……”
徐婉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周围人偷笑的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穿云裂石!
“竟然是跟只鸡拜堂,侯府是怎么想的?”
“好像还是只母鸡。”
“啊!公鸡被澄公子换走了,这是只母鸡!”
“哈哈笑死,侯府是疯了么,让新娘子跟只母鸡拜堂,真是天下奇闻。”
“完了完了,以后一年百姓都笑不完了。”
“哈哈哈哈……”
徐婉听得头大。
澄公子……是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八岁继子,远扬侯府的小霸王,宗锦澄。
果然不愧是他,这惹事能力无人能敌。
徐婉努力不去听周围的笑声,她不断在心里给自己洗脑:“没关系,好日子不是谁都能过上的,有得必有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世花好月圆,就算叔忍不了,婶也得跟着忍忍……”
侯府到底还是个大府邸,出了这个事后,喜婆和管家等人快速控场,将那只快要下蛋的母鸡,紧急换了只新的大公鸡。
其他宾客碍于侯府的面子,到底还是收起了看笑话的样子,一个个努力憋笑。
“一拜天地。”
喜婆的声音落下,徐婉也赶紧跟着低头行礼,另一边的大公鸡也被人摁头……
“嘭——”炸裂声响。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一串鞭炮声突然在徐婉的头顶炸开了!
“天呐!大公鸡身上有鞭炮!”
“我去!又是澄公子干的!”
“他把新娘子的盖头都炸了!”
徐婉一把揪下头上被烧出洞的盖头,怒气冲冲地朝外看去,一眼看见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小男孩,他长得漂亮又精致,看起来乖巧不已,应该不是他。
但很快,徐婉看见小男孩嘚瑟地朝她扮了个鬼脸……
草!
就是这个小混蛋!
徐婉脑中那根绷了一个月的弦,终于断了!
什么为了好日子忍气吞声,什么进了侯府就都解脱了,什么八岁的小孩子都是小天使。
小王八崽子!
老娘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徐婉上辈子是个卷王。
虽然猝死后的她,决定痛改前非当个闲鱼,但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一时还难以改变,就比如现在——
她已经从两边侍卫的身上抽出了刀,情绪十分稳定地朝宗锦澄冲了过去!
“啊!救命!夫人要杀小公子了!”
“快快快拦住新娘子!”
“保护小公子!!”
“慢一点……啊……喜带烂了!”
“喜盆也碎了!”
“喜字也没了啊啊啊……”
……
侯府的婚礼办得鸡飞狗跳,来参加婚宴的人纷纷朝外面跑,生怕被波及无辜。
一场喜事变成了笑谈,盛京城里全笑开了花!
而论起看八卦传八卦,茶馆里的段子更是一个比一个讲得精彩:
“新婚当天就被小魔王这么捣乱,就算神仙也难咽下这口气,当时我三姨的表舅的侄子在场,说是徐小姐把红盖头一掀,大喝一声,拔刀就冲了出去!”
“哟嚯!不愧是刑部尚书的女儿,有乃父之风啊!”
“好!讲得好!接着讲!”
“不过这远扬侯府的澄公子也不是好惹的,当年小侯爷失踪后,襁褓中的澄公子便成了小侯爷唯一的血脉,整个侯府乃至整个京城,谁不让他几分薄面?”
“听闻整个侯府都对澄公子十分宠爱,我看这徐小姐,怕是要有苦头吃了……”
“啊?这可别出嫁当天就被休了吧!”
“……”
远扬侯府。
徐婉在被侍卫们拿下之前,已经先一步揪住了小魔王……的头发。
都说现代女人打架喜欢薅头发,古代男人的优势这不就来了,弱点瞬间一样了。
“松手!”
宗锦澄呲着牙,手里也拽着徐婉的头发使劲,两人谁也不让谁。
“不松,老娘今天就算自损一千,也要折你八百!”
“嘶……放开我,我可是小侯爷的儿子!”
“呵……我还是小侯爷新过门的媳妇儿呢!臭小子,论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母亲!”
“我才不叫,你这个坏女人!”
“还敢骂我,你头发别想要了!”
“啊……”
侍女们看着两人的发际线心急如焚。
一边是侯府夫人,一边是侯府嫡长孙,这帮谁都左右为难!
“老侯爷到,老夫人到。”
徐婉一边揪着小魔王头发,一边侧头朝来人望来。
老侯爷和老夫人都是五十岁左右,身上穿着锦衣华服,身后跟着无数丫鬟婢女,两位老人双鬓头发花白,但人看上去都很和蔼可亲。
尤其是老夫人,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都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她们两人拉开?”老侯爷一声令下,其他人这才大着胆子上前拉架。
宗锦澄平时虽然胡混,但对老侯爷十分尊重,率先就松开了手,在逃出徐婉魔爪后,又嘚瑟地朝她吐了吐舌头。
徐婉活动了下手腕,也不甘示弱地扬了扬手中拽掉混小子的几根头发。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最终还是老夫人出来打圆场,笑吟吟地上前握着徐婉的手,道:“婉儿,新婚当日便闹出了这般笑话,让你受委屈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婉本想下意识说声没有。
但仔细一想哪里没有,她有大发了好么!
她在尚书府虽然不受待见,但她那位继母深谙表面之道,在外从来都是一副极好的名声,就连给她选婆家也都是选那门第高的,生怕嫁低了以后她女儿不好说亲。
但是碍于身份原因,徐婉到底没敢实话说对侯府不满意,最多当个沉默的羔羊。
老夫人朝老侯爷看了一眼,随后朝侍女们道:“你们都下去吧,我与婉儿有话要说。”
侍女们纷纷退下,宗锦澄也想溜。
哪知老侯爷张口:“锦澄留下。”
宗锦澄大眼睛眨呀眨,似乎意识到了不对,他脚步悄悄往后挪,笑着打哈哈:“祖父、祖母,我想起今天的书还没看,就先走一步了,你们慢慢说。”
小魔王长得俊美好看,脸颊左侧还有一个乖巧的梨涡,每每只要他一笑起来,众人只觉心都化了,什么都愿意依着他。
但这次,老侯爷似乎十分坚定,一点都没给他萌混过关的机会:“站住。你都一个月没进书房了,有什么书非要现在看?留下,听着。”
宗锦澄赶紧看向老夫人,双眼哀求:“祖母……”
然而,一向疼他的祖母这次也没帮忙说话:“锦澄乖,你祖父有话要跟你说。”
“好吧。”
溜失败的宗锦澄,满脑门写满了一个蔫字。
看混世小魔王吃瘪,徐婉那叫一个开心,要不是她演技太好,这会儿只怕都要笑出声了。
宗锦澄感受到她的幸灾乐祸,朝她狠狠瞪了一眼。
徐婉无所畏惧,甚至还回了他一个嘚瑟的眼神,跟他方才挑衅她的一模一样。
宗锦澄更气了。
老夫人暗中观察着两人的互动,朝老侯爷道:“侯爷,我看你那个梦靠谱,也许婉儿就是肇儿想要的妻子人选。”
老侯爷也捋了捋胡子,笑道:“我看也是,锦澄这小子可是很久没吃过这种瘪了。”
徐婉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但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还没等她张嘴,老夫人便从自己手腕摘下一个玉镯,顺利地套在她的手腕上。
一旁的小魔王都要惊呆了:“祖母,这可是你最喜欢的手镯!”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徐婉,又看了看自家祖母,又想起脑海里有人跟他说过的话:“只要继母嫁进来,你就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宗锦澄握紧了拳头,心里的担忧更甚了。
果然是真的。
徐婉也意识到手镯的珍贵,还没等她拒绝,就见老夫人从袖中掏出了……管家钥匙。
管家钥匙……
管家钥匙!!
这东西她在尚书府见过,自家那个继母可是熬了整整十年,才从她祖母手里把管家钥匙拿过来,从此以后在尚书府作威作福、好不舒坦。
而眼前这把钥匙,就是整个远扬侯府的管家大权!
老天爷!
她一个刚刚嫁来的新娘子,喜服都没还换下,就能拿到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管家钥匙?
一定是她睡醒的姿势不对。
徐婉快速掐了自己一把。
“嘶……好疼。”
竟然不是梦!
宗锦澄不满地叫道:“祖母,你怎么可以给她?这管家钥匙就是给二婶婶,也不能给她啊!”
老侯爷一共两个儿子,八年前那场大战让他的长子失踪,次子更是直接战死沙场。老二死前并未成亲,但今年才被发现他有个外室和一个私生子。
未成亲先有外室和私生子本是丑事,但人都死了,老侯爷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二儿子有后的消息,赶紧命人将孩子接回府中,上了宗碟。
但那个外室,也就是宗锦澄提到的二婶婶,因着出身太过于低微,给不了正室妻子的名份,更没有资格拿管家钥匙。
老夫人道:“锦澄,你祖父老了,这个家将来还是要靠你和你父亲。肇儿如今生死不明,你也需要一位母亲照顾,待将来你成人,咱们侯府的爵位还是要传给你的不是?”
宗锦澄不满道:“可我不需要母亲。”
他从出生就习惯了没有父亲母亲,现在都八岁了,更不需要了。
何况,这还是继母,又不是亲娘。
徐婉心里哼了声,我还不想要你这个儿子呢!
逆子!
老夫人将管家钥匙塞到徐婉手里,嘱咐道:“从现在起,你便是我侯府明媒正娶的侯府夫人。这府中人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都由你来掌管。”
突然手握重权的徐婉看着手中的管家钥匙,一下觉得好沉,整个侯府怎么就背身上了?
她不是要当个闲鱼躺平的么?
“我没有管家的经验。”徐婉如实说。
她家继母别说让她管家了,恨不得连口饭都不给她吃。
虽然她在现代当卷王时,短短一年就卷到了小组长的位置,但那小组也就几个人。而现在是要把整个侯府交给她管,这上上下下起码百十口子人呢。
老夫人道:“学学就有了,很容易上手。”
“真的吗?您没骗我?”徐婉认真问她。
老夫人被她逗笑了:“自然是真的。”
徐婉思索了几秒,觉得这差事能接,毕竟是侯府,大富大贵人家,管家以后她的日子肯定能过得爽歪歪。
“好,那我就试……不对,还有没有什么附加条件?”徐婉正想应着,却看见老侯爷笑得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她下意识觉得有大坑!
老夫人摇头:“没有附加条件了,只要你把整个府里的人照顾好,我们没别的要求。”
“整个府里……”徐婉轻捻着这句话,一转头就看见了不服气的混小子正瞪她。
徐婉当即大悟:“不会还有他吧?”
救命,这么个小祖宗,打又打不得,这谁带得住?
老夫人笑道:“锦澄这孩子很乖,也很聪明。只要你细心教导,我们相信他将来必然能高中一甲。”
“???”
徐婉要昏过去了。
不仅要照顾好小魔王,还要帮小魔王高中一甲。
一甲啊,那可是一甲!
三年一次科举考试中的前三名!
宗锦澄这混小子怕是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徐婉识相地将管家钥匙又塞回了老夫人手里,讪讪道:“老夫人请冷静,这钥匙您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无才无能,管不了整个侯府,更无法承担教育孩子中一甲的重担。”
开玩笑,这混世魔王的学习重担不该给夫子背么?
关她一个闲鱼继母什么事!
宗锦澄见她识相,也赶紧道:“是啊祖母,我也觉得不用她管。我自立能力可强了,哪用得着她教我,她看起来才像没读过书的。”
徐婉差点脱口而出我读过的书比你吃过的盐都多,你个九年义务教育都没上过的小文盲!
但这么一说,就推不掉这破担子了。
徐婉忍。
哪知,老夫人又下重拳:“我跟侯爷商量了下,每月给你的月例银,从一百两调到三百两。”
徐婉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饶是对古代银子再没有概念,也知道三百两的珍贵,原主藏了十几年的私房钱都没有藏到一两银子,何况是三百两!
这三百两,还是每月三百两!
诱惑太大了!
老夫人接着下狠招:“锦澄若是能中三甲,我跟侯爷便再送你五万两。”
徐婉:“!!!”
五万两!!
她感觉自己现在满脑子都被金锭子疯狂乱砸!
“若是能中状元,那就改为十万两。”
老夫人讲完,整个人笑吟吟地看着她。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十万两,仿佛十两那么随意。
宗锦澄都呆住了。
他颤着声音道:“祖母,您是要把整个侯府都送给她吗?”
他知道祖母娘家是盐城首富,家产丰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可也没到这种把银子当沙子扔的地步吧……
老夫人笑道:“锦澄,你要知道,你出息了,整个侯府都能跟着沾光。届时,我们也放心将整个侯府交给你,不是么?”
宗锦澄:“……”
对是对,但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徐婉一下就懂了。
老夫人这是同时给两个人画大饼。
怪不得她没支开宗锦澄。
目的就是为了她俩拥有同一个目标,她为钱,他为权。
等这臭小子反应过来,只怕就会想着怎么干掉她吧!
但她又岂是吃素的?
徐婉快速将老夫人手中的管家钥匙又拿了回去,还故意在小魔王眼前晃了一圈。
收到混小子气鼓鼓的眼神后,这才恭敬道:
“多谢母亲,儿媳领命。”
老侯爷和老夫人交代一切后,便说要去别庄游玩,整个侯府交由徐婉掌管。
这令一出,整个侯府都震惊了。
说什么游玩?
游玩是假,放权才是真,否则他们若是在府中,小公子定要时时来哭诉,那新娘子就没法放开手整治熊孩子。
除此以外,就连外面等着看徐婉笑话的,也一个个惊掉了下巴。
茶馆里能说会道的说书先生更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最后很努力才憋出了一句:“不愧是老侯爷,放权就是利落。”
众人:“……”
侯府后院。
徐婉已经脱掉喜服,换上了新的常服。
老夫人给她准备的东西十分齐全,只常服就有足足二十套,比她那继母生的二妹妹一年的新衣服都多。
侯府夫人的丫鬟一共六个,个个年轻漂亮,干活利落。若是放在平时,徐婉肯定怀疑这是想让她替夫君收做妾室或者通房的,但现在她老公死生不知,八成是噶了。这满屋子漂亮的小丫头,自己留着看当然赏心悦目。
“夫人,这是府中的账目,记载着侯府今年的全部收支。若是您想看往年的,奴婢便让账房那边给您拿来。”
说话的婢女叫翠枝,生母是老夫人身边的陪嫁丫头,翠枝就是这几个丫头中的老大,今年已经二十三,跟徐婉现代同龄,比原主大五岁。
但古代的女子当家早,翠枝看起来稳重又可靠。
徐婉翻了翻册子,账目记录的很清晰,周围的几个丫头低眉顺目,看起来都比尚书府的乖顺,整个侯府家风给她感觉很好。
“把宗锦澄房里的账目拿给我看看。”
侯府有管家在打理,老夫人临走前都给她交代的清楚,这钥匙不过让她拿来对付小魔王的,也不是真想让她把精力都放在管家上。
这点她还是清楚的。
“是。”翠枝应了声,很快拿来。
“正月初一,小公子与人坐船游湖,花去三百两,其中吃饭听曲五十两,最后看船好看顺手买了下来,花了二百五十两。”
徐婉:“……”
这个二百五,买个船花这么多银子,他怎么不把湖买下来呢?
“正月初二,小公子与人出去放鞭炮,吓死了隔壁农舍里三千只鸡,赔了银子一百两。”
徐婉:“……”
这特么简直是一活阎王,他对得起那三千只冤死的亡鸡吗!
“正月初三,小公子与人出去……”
……
徐婉越听越麻木,那混小子每天都要有上百两的支出,对比她那不到一两的私房钱,简直是败家子中的战斗机。
直到念到初七后突然没念了——
她看向翠枝。
怎么了?怕她承受不住打击么?
“没事。你继续说,我还撑得住。”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哪知翠枝说:“今日便是正月初八,小公子没出门……”
徐婉:“……”
对,没出门。
开年七天,天天在外面胡混乱花,好不容易待家一天,就给继母下了个马威,让她这个倒霉新娘子盖头被炸了,脸也在全京城丢了个遍。
一想起这事,徐婉的怒气噌噌上升!
“这臭小子现在人在哪?老夫人走之前有没有惩罚他?”
这种重要的场合犯这种大错,按照他们尚书府的家法,重则被打个屁滚尿流,轻则也得跪几天祠堂。
她就不信宗锦澄还能好好的!
然而,翠芝弱弱道:“老夫人向来不舍得罚小公子,是以小公子这会儿还好好地在院子里待着……”
徐婉心头一窒,颤着手坐下,不断给自己打气。
冷静冷静,想想自己的天价工资……
这放现代可是超级高薪的待遇,事成后还能一次性获得一个亿的现金奖励。
一个亿,一个亿。
教训一个混小子而已,这根本不算什么!!
再次睁眼的徐婉双目锐利,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咸鱼继母,而是卷王继母,战斗模式拉满状态。
“去,把宗锦澄叫来,我要训话。”
“是。”
翠枝唤人去请小公子。
徐婉则想着待会儿要如何教育小魔王。
这一个亿的小目标是要让他考上一甲,想达到这个前提需要先进书房读书,但她记得老侯爷说这混小子都一个月没进过书房了。
而且,混小子目前对她的敌意还很重,根本不会听她的安排。
徐婉在想,要不要先用用激将法,但脑子里一想起那小子机灵的坏笑,怕是不会轻易上她的当。
要不然就反其道而行……
“夫人。”小丫头从外面跑来,脸色难看,“小公子不愿意过来,他要准备出去玩,今晚就不打算回府住了。还说……还说您要是一日不离开侯府,他就一日不到主院来。”
徐婉心道:呸!爱来不来,老娘还嫌你闹腾呢!
这个结果虽然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小魔王要是肯乖乖过来听她训话,那就不会值一亿的奖励金了。
徐婉方才已经放平了心态,心里也有个了大概的行动方向。
旁边的翠枝见她不说话,以为是她没了主意,这才上前提议道:“夫人,要不要把小公子强行绑回来?”
徐婉挑眉:“还能这样?老夫人走之前没有交代过不能伤害他这类的话?”
翠枝摇头:“老夫人说任打任骂,让夫人看着来。”
“老夫人竟然这么开明。”开明到徐婉觉得她是个假祖母,不都说隔辈最亲的么?
翠枝道:“老夫人跟老侯爷对小公子一直很宠爱,从小到大别说打骂,就连训斥都没有过。小公子天生一副讨人喜欢的笑面,更是让人下不去手……但是小公子越长大越发过分,老夫人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才请夫人帮忙教导。”
徐婉嘴角抽搐,心道也是。
亲祖父祖母都不舍得打,也就她这继母好意思下得去手了。
不过打骂孩子最差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不适合这么做。
“出去玩是么……”徐婉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
小混蛋,你不是横么?
老娘就要让你明白,你横的资本都是谁给你的。
“那就停了他的所有花销,断了他的银子来源,让他没地方吃,没地方住,没地方胡混乱造,只能乖乖回府来。”
清波湖上。
小魔王正自信地拍着胸脯,朝他的玩伴们豪爽道:“随便吃,随便喝,今日所有的花销都由我宗公子包了!”
“宗公子豪气!”
“锦澄就是我最好的兄弟!”
“锦澄豪爽!”
人人都知远扬侯府富可敌国,唯一的嫡长孙更是被当成宝一样宠,经常为人一掷千金,所以围着巴结他的人特别多。
宗锦澄听着众人的恭维,心里的不开心才逐渐压了下去,外面就是比侯府舒坦。
等结账的时候,宗锦澄带着人就走,以往都是仆人留下来结。
可谁料想,侯府的管家突然来了,跟他的仆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话,仆人赶紧把身上的银子全部都交了出来。
不仅如此,连结账的银子都没付,一旁商户用讨债的眼神看着他。
宗锦澄脸上的笑意一下僵住了:“刘管家,你什么意思?”
周围其他贵公子也围上来,不明所以地望着宗锦澄。
有人突然出声:“锦澄要请今日的账,这刘管家是什么意思,主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想临时赖账么?”
宗锦澄被赖账这个词刺激到了。
他堂堂侯府嫡长孙,未来的小侯爷,怎么可能会赖人账?
小魔王压着怒气,下令道:“刘管家,把账结了。”
刘管家歉意道:“对不起小公子,夫人有令,要停掉您的一切开销,请公子与老奴回府吧。”
这话一出,其他人瞬间明白了:“哟,原来是被你那个继母给管住了。”
“锦澄,你这回可碰上厉害人物了,你继母直接骑在你头上撒尿呢。”
“完咯完咯,侯府小公子想赖账呢。”
耳边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宗锦澄难得脸红,他气愤道:“不就是想让我回侯府听她训话吗?行,我回去就是了,你快把账先结了。”
刘管家低着头歉意道:“对不起小公子,小人不能违抗主母的命令,这账不能替您结。”
现在侯府的当家主母就是徐婉,他只能听徐婉的。
而且这也是老夫人临走前特意叮嘱的。
“你……”宗锦澄也算体会到自己被人气到的感觉。
但他知道刘管家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今天这账他是不会给付了。
小魔王着急着将腰上的玉佩摘下来,直接扔给了对方,气冲冲的快步朝侯府方向而去。
其他小公子们跟着幸灾乐祸,嘴里还在讨论宗锦澄以后没好日子过了,笑声传出好远。
待所有人都离开,刘管家摸了摸鼻子,心道夫人算得真对,小公子没有银子付账,只能用贴身之物结账。
而这顿账不过几十两,那块玉佩的价值却是三千两,若是拿去当铺当了还能顶一阵花。但小公子眼里对银子没什么概念,根本不会去想划不划算。
这样怎么斗得过夫人呢……
“唉。”
侯府。
宗锦澄气愤地跑进来,身后仆人们飞奔着追他。
徐婉悠闲地喝着上好的碧螺春,心道有钱人的生活真是太爽了。
“翠枝,把院门开着,别一会儿小公子太激动,把门踹坏了,这门看起来好贵呢。”
翠枝轻笑着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开门。”
宗锦澄发誓,他这辈子绝对没丢过那么大的人,一想起方才那几个人看笑话的调子,他就怒火中烧。
都是这个女人。
都是她带来的。
她没来侯府前,他日子过得多快活,现在连祖父祖母都不在,她就找尽机会欺负他。
宗锦澄牟足了劲,准备一脚踹飞她的大门,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结果一脚飞过去……
可恶,门怎么开着呢!
一脚踹空的小魔王,差点一头摔进去。
他踉跄了一下,赶紧看看左右没人,这才装作无事地整理衣服,重新气愤地走进去。
徐婉正喝着茶,会武的丫头翠柳走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方才门口的情况,逗得她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噗,这小子怎么搞笑。”
他不会真以为他看不见别人,别人就没看见他吧。
宗锦澄一进来就见徐婉笑得花枝乱颤,满院子前后五六个丫鬟伺候着她,桌上摆着各种好吃好喝的,这女人穿着雪白的大氅坐在软椅子上,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暖炉,半眯着眼睛晒太阳,好不舒服。
他又想想自己刚刚的窘境,这样一对比更生气了。
“把银子还我。”小魔王坐在石桌前,怒气冲冲地跟她说话。
徐婉瞥了他一眼,好笑道:“你这么生气做什么?一顿饭钱而已,你就算一时没有,你那帮朋友没帮你付吗?我记得账目上所记,你可是没少请他们吃吃喝喝,如今让他们回请一顿又有什么问题?”
宗锦澄被她说得面红耳赤,他哼了一声道:“别在这装无辜,刘管家肯定都跟你说了。是,他们是没帮我付,但也是因为今日我说好了要请他们,若不是你派刘管家拦着,我何至于丢了这么大的脸?”
小家伙怼起人来振振有词:“若是被人传出去,还以为我们侯府多么抠门、有话不算数。我祖父祖母一辈子的好名声,差点被你给毁了。”
“啧,你小子这么会扣大帽子啊。”徐婉有点对他刮目相看,这小魔王好像也不是个纯绣花枕头。
宗锦澄以为她被唬住了,当即板着脸道:“还钱,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他对侯府大权不感兴趣,更觉得祖母跟她的约定很无聊。
“晚了。”徐婉从椅子上站起身,指了指快要落山的太阳,“看见了吗,天还没黑,我的出嫁日都还没结束。你害我丢了面子,井水已经犯了河水,无法收场,不可原谅。”
“你!”小魔王攥紧了拳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应该清楚,老夫人跟我说话时可没背着你。”因为老夫人的不避讳,徐婉只能跟他摊牌直说,“你配合我好好读书,待你高中一甲,你当你的小侯爷掌家掌权,我拿钱走人,我们各取所需。”
这是双赢的合作,也是老夫人的目的,但她们都低估了这个逆子的决心。
宗锦澄果决道:“我不喜欢读书,也不会去考什么科举!你跟祖母的约定,那是你们的事,我绝不配合!”
“那可由不得你。”徐婉猜到他不好搞,根本不意外他会反抗。
“刘管家,去把小公子房里贵重的东西都收好,免得他再把府里的好东西给抵出去。三千两的玉佩啊,就拿出抵了一顿饭钱,浪费啊浪费。”
“是。”刘管家听完就带人去抄宗锦澄的院子。
宗锦澄:“???”
“喂!你们这是明抢啊!”
“刘管家!你疯了吗?我才是侯府的嫡孙!”
“你竟然听这个女人的话来欺负我,我要写信给祖母!”
小家伙飞奔着追着了上去,边跑边喊,引得路上的侍女纷纷回头。
但领命的刘管家,头硬得像铁。
小院里不时传来小魔王的怒吼:
“这个不能搬,这是我最喜欢的躺椅!”
“这个枕头不行,你拿走了我枕什么!”
“鞋!鞋!我难不成还能穷到去卖鞋吗!”
“你们……无耻!”
小魔王疯狂想阻拦,但跳起来还没他们高,打架又不会武功,只能无用功地上蹿下跳。
徐婉过来叫他用晚饭的时候,就见小魔王声音已经喊哑了,整个人瘫坐在门槛上,嘴里不停地叨叨:“混账东西……见人下菜……吃里扒外……枉本公子以前对你们那么好……”
再往里看去,整个屋子被洗劫一空,清贫得令人咋舌。
徐婉瞪了瞪眼,也没想到刘管家做事这么干脆,还真按她说的把值钱的都搬走了。
“衣服还要拿走,你们是不是要逼本少爷光着屁股出门!!!”
宗锦澄骂累了,他现在好饿,好想大吃大喝一顿。
正在这时,一阵香味传来,小魔王头一转,就见翠枝端着一个餐盘,上面摆了两个香喷喷的大鸡腿。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往旁边一转,就见徐婉那张不近人情的脸。
坏女人,白瞎了那张好看的脸。
“锦澄小公子,喊累了吧,吃点东西。”徐婉朝外努了努,提醒道,“天都黑了,该吃晚饭了。”
宗锦澄白了她一眼,伸了出手,翠枝赶紧将餐盘端了过来。
小魔王平时是个很注意餐桌礼仪的人,但今天气狠了也累狠了,连手都没洗,直接徒手抓着鸡腿就啃。
翠枝从小看着他长大,还是头一次看见小公子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下。
就这样一个小微笑,被小魔王发现后狠狠瞪了一眼,这小子现在是把整个侯府都当成了徐婉的人。
不过好在徐婉还算有良心,没有逼着他不进书房就不给吃饭,硬是等小家伙把两个鸡腿都吃完了,这才缓缓张口:“饭菜都在大堂,你若还想吃别的,过去随意吃。以后一日三餐都在那边用饭,厨房做什么就吃什么,不能挑食。否则,你就自己解决吃喝。”
徐婉说话不紧不慢,看似没有威胁,实则把规矩都定得好好的。
宗锦澄骄纵、难伺候,当然也挑食,但眼下在徐婉手里,他孤立无援,硬碰硬只会让自己连饭都没得吃。
小家伙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应声道:“知道了。”说罢便站起身去大堂用饭。
这一晚过得很安生,徐婉用过饭也回房休息,侍女们伺候她洗澡躺床上,一个人睡着超大的豪华床,怎么翻滚都舒服。
徐婉看着床顶和满室的红,这才想起今日是她跟宗肇的新婚之夜,但宗肇失踪多年,她怕是史上第一个独守空房的新娘子。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跟再多的人打交道。
今天忙了一天她快累死了,虽然侯府上下都十分配合她的行动,但从接管家钥匙再到跟小魔王斗智斗勇,林林总总发生了太多事,精力实在有些扛不住了……
翌日。
徐婉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太阳光透过窗户进来,照在她的眼睛上。
“翠枝,几时了?”
“回夫人,巳时四刻了。”
徐婉正迷糊着,听见这句回话,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十点了!
古代人因为没有丰富的夜生活,都讲究一个早睡早起,她爹都是早上四五点就去上朝,家里的女眷们也都早早跟着起床。
这还是她来这里后,第一次醒那么晚。
“今天……没什么事么?你怎么没有叫我?”头一次起这么晚,徐婉还有点不好意思。
翠枝笑着说道:“今日本应是新妇给公婆敬茶,但老侯爷和老夫人都不在,您也就不用早起了。”
徐婉想了想,也是。
于是,又重新躺下了。
翠枝又问:“夫人饿不饿,要不要奴婢给您端些粥过来?”
徐婉摆摆手:“不用了,我再缓……对了,宗锦澄呢?那小子有好好去大堂吃饭吗?”
“有,小公子特别听话地去了。”翠枝夸道,“还是夫人有办法,从前老夫人怎么叫小公子都不去,现在一到饭点不用人提醒就来了。”
翠枝的夸奖听得人很受用,但徐婉却觉得怎么都不对劲。
尤其是昨天离开前,小魔王转了转眼珠子,那眼神……怎么可能这么听话?
“不对,有诈。”
徐婉掀开被子起床,整个人麻利地下床穿衣穿鞋,旁边想要上前伺候的丫头都没有插手的空间。
直到最后挽发才让她们上场,但徐婉也没闲着:“翠柳,去查查宗锦澄起床后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回来事无巨细地报给我。”
“是。”翠柳接了任务就去实施。
翠枝边给她挽发边笑:“夫人是担心小公子想什么坏点子吗?”
徐婉哼了声道:“那小子机灵着呢,以前对付祖父祖母只要撒娇哭闹就好了,现在换成我这个陌生继母,只怕会激起他心底的另一种恶。”
“另一种恶?”翠枝皱眉。
她觉得这个词有点严重,自家小公子虽然顽劣,但心性单纯,不会有害人之心。
徐婉看着梳妆台上的两根簪子,一根玉簪朴素大方,一根金簪雍容华贵。
换之前,她会觉得选玉簪,因为看起来利落。
但现在……
女人拿起那根金簪,递给了翠枝:“是人心中都会有恶念,区别是他们心中的底线。有人底线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人底线高,有恶念却没有实施的胆量。”
小混蛋,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底线在哪吧。
穿戴好的徐婉朝外走去,她平时用饭都是在自己院子,但是消息难免闭塞,于是跟着翠枝一起去了大堂。
这个点,大堂早就没了人。
徐婉坐在座位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粥,偶尔抬起来观察外面人来人往的侍女,坐主位看得很清楚。
翠柳进来汇报:“小公子辰时起床,醒来以后就来用饭,用完饭就去了马场,这期间没有接触过他院外的任何人。”
“不在府里……”徐婉转了转脖子,把自己代入宗锦澄,开始在想这小子现在在想什么。
他应该在想……
他现在身无分文,想从继母手里要钱很难,只有继母离开侯府,他才能回到以前在侯府的地位。
或者继母主动放弃管家权、主动求祖母回来支持,他才有机会求着祖母取消这无聊的教导计划。
正在徐婉刚想到第二种可能时,外面就涌进来几个婢女着急忙慌地汇报:
“夫人,后院出事了,有两个丫头在浣衣房打起来了!”
“夫人,二夫人有东西丢失了,说是二爷生前送给她的!”
“夫人,新招进府的丫头们聚众玩乐,将火房给烧着了!”
徐婉攥紧手指,抬眉发笑:“果然啊,来了。”
“翠柳,先带人去火房救火。”
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最要紧的是先保宅院,婢女间的问题都是小事。
“是。” 翠柳带着一群人去火房。
翠枝在后面暗暗对新夫人的反应诧异,遇到这么多事还能冷静自处,这份老练和沉稳很少出现在这么年轻的新妇身上。
据说新夫人今年也才十八岁。
没想到刑部尚书那个继室教育女儿如此优秀,老夫人的眼光真好。
另外两拨来报信的丫头一见人都走了,赶紧道:“夫人,我们这边的事情也要紧,怎么都派人去那边灭火了?”
徐婉笑:“不灭火还等着把整个侯府烧没吗?翠枝,把她们两个先押起来,等候发落。”
“是。”
两个丫头直接蒙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被当贼一样抓起来。
但她们很快反应过来,赶紧叫道:“夫人为何关押我们,我们是来报信的,何错之有?”
“别碰我,我可是小侯爷房里伺候过的丫头,你们要是敢动我,老夫人回来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个丫头一软一硬,软的那个看着蠢笨,倒是硬的那个最令人忌惮,她这话一出,就连翠枝都往后退了一步。
翠柳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小侯爷就是府里的唯一禁忌。
他的东西、侍女,都像宝贝似的被人供着,因为老夫人经常会来睹“物”思人。
眼下夫人要抓的丫头是小侯爷房里的,此事怕是要难处理了……
徐婉见状,侧身问翠枝:“我记得母亲说过,夫君房里没有任何侍妾、通房。她是个什么等级的丫头?”
翠枝低头道:“小侯爷房里一共两个丫头伺候,都是三等,比小厮、长随的等级低。红苕是在小侯爷失踪后才被提为二等女使,如今被分去了二房院里做事。”
红苕听完脸上更得意了。
小公子承诺过,只要她好好为他做事,就将她从二房院里调出来,做自己院里做一等大丫头。
眼前的新夫人有管家大权又怎么样,小公子可是未来的小侯爷,而她也是小侯爷房里出来的,新夫人根本不敢动她!
“老夫人可是日日都思念小侯爷,若是奴婢受了委屈,老夫人定会伤心难过……”红苕的话故意没说完,却明摆着暗示老夫人会因此收回新夫人的掌家大权。
翠枝皱着眉,但也怂得不行,跟之前利落干练的大丫头判若两人,因为她知道小侯爷有关的人有多被老夫人看重。
徐婉将红苕的趾高气昂和翠枝的忌惮都看在眼里,她自然明白其中的道道。
于是,在众人等着看好戏的眼神中,徐婉轻描淡写道:“那就送去别庄吧,给老夫人好好地近身睹‘物’。”
原本低着头的翠枝突然抬头,这一刻她觉得夫人的脸好像在发光。
就……还可以这样处理?
正得意着的红苕当即变脸。
她震惊地看着徐婉,没想到新夫人会想出这个办法解决自己!
老夫人不在府里,她还能仗着资历横行,若是去了老夫人身边,那岂不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意识到不对的红苕,终于明白自己小看了徐婉。
她连忙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求饶道:“请夫人收回成命,老夫人跟老侯爷正在外面散心呢,奴婢不敢去打扰!”
若是因为这事被送去别庄,老夫人定然就知道她给新妇使绊子,未必会看在小侯爷的份上饶过她。
徐婉淡笑着回怼:“去吧,毕竟老夫人日日都思念小侯爷,离开了你肯定不行。是吧,翠枝?”
翠枝噗嗤一声笑了,新夫人真是聪慧风趣,竟拿红苕的原话将了她一军。
她连连笑道:“夫人说的是。”
“来人,派人将红苕送去别庄。”
徐婉又想起一事:“哦对了,夫君房里还有个丫头,叫什么来着?”
“绿如。”
“哦,行,一并送去。”免得那小王八蛋又撺掇另一个侍女来找她麻烦。
一并解决,彻底断了他这条路。
翠枝跟其他婢女对了个眼神,纷纷给徐婉竖起了大拇指。
红苕哭哭啼啼地被拖走,另一边突然被连累的绿如也开始大骂红苕,两人在被拖走的路上互相痛骂,一个比一个难听。
徐婉听得直皱眉。
宗肇身边怎么都是这样的丫头?
翠枝朝外面安排道:“嚷嚷辱骂成何体统,堵着她们的嘴送上车,别丢了我们远扬侯府的脸。”
“是。”
徐婉一路看着这两个丫头被送走,刚准备转头回府,就见宗锦澄气呼呼地跑进来叫住她:“喂!”
喂你个头头哦。
徐婉不搭理他,继续朝屋里走去。
宗锦澄气恼地追上去,又接着叫:“喂!你有没有听见我在叫你,这样很没有礼貌好吗,不准走!”
小混蛋挡住她面前,不让她离开。
眼前的小家伙依旧是锦衣华服,一张圆溜溜的眼睛充斥着怒气,额头冒着几滴汗珠,像是刚跑过很远的路。
看来是听说那俩丫头被送走,急了。
徐婉看着他,认真道:“按身份来说,你该叫我一声母亲,纵使你不喜欢我,也该称呼我一声夫人,而不是喂喂的喊人。更何况,我是你的长辈,咱们两个论起没有礼貌,应当是你更胜一筹。”
更胜一筹是个褒义词,但主句却是贬义的。
小魔王肚子里本就没多少墨水,被她连夸带骂地说了一通,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骂自己,而不是夸人,当即气得脸红不已。
“你……你太过分了,那可是我爹爹最喜欢的两个侍女,你竟然给送去了别庄!”
宗锦澄又想拿身份压人,句句不提自己身份,却句句都在提醒他才是这个侯府的嫡孙。
但很可惜,被徐婉一眼识破。
她抓住他的称呼,学着他的样子,顺势反击:“我夫君总共就那两个侍女,若是真那么好早就提了二等丫头,还用等我婆婆来提?”
臭小子,别仗着他们都是你的亲人胡说八道。
现在她也是这个家里的一份子,是宗肇的妻子、老夫人的儿媳、宗锦澄的母亲。
谁也没比谁的身份强多少!
宗锦澄被她怼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爹爹被他们伺候惯了,若是爹爹突然回来,用其他丫头不习惯怎么办?”
徐婉:“你的意思是,我夫君这八年没她俩就没法过了?”
小魔王:“……”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小家伙心里虽然是承认了,但嘴比刚出炉的砖头还硬。
“那二婶婶房里的东西找到了吗?还有丫头们打架,侯府从来没发生过这些事,都是你来了以后管家不力造成的。要是你不能把这两件事处理好,说明你根本管不了侯府的家!”
徐婉不为所动:“所以呢?”
宗锦澄越说越自信,一脸傲娇地哼道:“本公子听说你在尚书府没管过家,管不好这偌大的侯府也很正常。这样,只要你说一百句认输了,再向我诚恳地忏悔自己的过错,本公子就原谅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再去请求祖母回来帮你收拾烂摊子。”
“哦……”徐婉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失望道,“我还以为你想说这家我管不了,要你来管呢。”
“唉,真是令人失望。”
宗锦澄:“……”
他真恨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其他婢女们见小公子吃瘪,一个个疯狂憋笑,但因为技术不太到家,憋笑得很明显。
宗锦澄被笑得恼羞成怒。
他扬起小爪子,直接朝徐婉凶道:“你还不赶快见好就收?不然这侯府乱起来,可没法跟我祖母交代!”
小家伙气鼓鼓地说着话,但在徐婉眼里特别好笑,跟只笨蛋小青蛙似的。
徐婉笑着说:“小子,你母亲我呢,这会儿心情还不错,今日我就教教你,不要小看任何人。”
“啰嗦的女人,傻子才听你说教。”宗锦澄赶紧背过脸,双手塞住耳朵。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徐婉瞧着他单方面屏蔽众人,朝天翻了个白眼。
果然塞耳朵这种行为只有小孩子会做。
但事实上,塞也没用,全听得见。
徐婉全然无视他的勿扰状态,故意趴在他的耳边,大声喊道:“翠枝,告诉小公子,若是老夫人在府中,这两件事该如何处置?”
宗锦澄:“???”
你要不要这么过分!!
翠枝对这两人的斗法一直很无奈,感觉夫人虽然聪明却有着小孩子的脾气,跟小公子吵架更像是两小儿辩嘴,怎么看怎么想姨母笑。
她笑着福了福身,随后清了清嗓子,朝两边的侍女安排道:“你们两个去帮二夫人找东西,里里外外都查清楚,东西是什么时候丢的,期间都有什么人经过,院里婢女们身上是否干净,若是查到哪个手脚不干净的,直接送官。”
“是。”
“你们两个,去将打架的丫头名单列出来,不必打骂,也不用罚月例。叫人牙子来,把人带走发卖,这种猖狂的婢女,我们侯府可用不起。”
“是。”
翠枝干脆利落地交代好两件事,轻飘飘两句话就搞定了。
大家婢,果然牛。
徐婉满意地点头,给她鼓了个掌。
小魔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虽然塞住了耳朵,但怎么还是能听见翠枝的说话。
那些婢女们的所做所为都是受他示意,然而现在一批要送官,一批要发卖,双双都没有好下场!
宗锦澄虽然胡混,可也不是个丧尽天良的坏蛋,怎么能受得了给人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他连忙松开塞耳朵的手,追上去喊道:“住手!不许去!”
行动的婢女只听徐婉和翠枝的话,对小魔王的喊叫不闻不顾,小家伙追出去两步发觉没有用,又跑回来朝徐婉和翠枝喊道:
“你们太过分了,她们不过就是打个架而已,为什么要卖掉?”
宗锦澄根本不理解。
因为在他看来打架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他天天都出去跟人摔跤赛马,玩得不亦乐乎。
从来,从来没有人这样惩罚过他。
徐婉对他的质问没有逃避,只是低头望着眼前不谙世事的小魔王,回道:“若这些事是你做的,你仗着侯府的纵容,大可拍拍屁股就走,不用担任何责任。但她们不同,她们没有你的好出身,也没有任何后盾,犯了错就会被侯府赶出去、甚至送官坐牢,无人庇佑。”
“宗锦澄,老夫人把你交给我,是不舍得亲自教训你,但也不忍任你继续学坏。所以我想,你也该从另一个角度了解了解,你的祖母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侯府后宅事务皆由你祖母掌管,家中的规矩、翠枝方才的解决办法,都是你祖母定下的。她管家管人信手拈来,整个侯府的下人更是训练有素,大家只是不跟你计较,并不是傻子。”
“而我,更不是。”
宗锦澄怔怔地望着她:“你……”
这女人是明摆着告诉他,她有跟祖母一样的能力,却不会像祖母那样惯着他……
徐婉说完狠话,转眼又变成笑眯眯的模样,像只成了精的小狐狸。
她扭头安排道:“刘管家,我看锦澄身边的仆人有点多了,从六个减到一个吧。”
又是撺掇丫头打架,又是丢东西、放火的,人力过于充足。
得再折折他的翅膀才行。
“是,夫人。”刘管家应道。
“你!”
宗锦澄刚有点羞愧的心思,下一瞬就被徐婉给激怒,啪的一下就没了。
断了他的银子,还就一个仆人伺候,她是想把他当乞丐一样养吗!
这个坏女人。
她分明就是想公报私仇,趁机欺负他!
“虎落平阳被犬欺……可恶,别以为本公子会跟你求饶!”
“有本事你就继续这么干,等把我虐待惨了,祖母一定跟你算账,咱俩谁也别想好过!”
“哼!”
小魔王放下狠话,扭头就走。
徐婉毫不在意地后面煽风点火:“锦澄啊,怎么这么容易就生气了,你不是还要去马场玩吗?怎么回房了?”
随后又补了一句:“哦对了,我记得这马场好像是不要银子的,可以放心去玩啊。”
小魔王越听越糟心,塞住耳朵就是一顿狂奔。
可恶!
这女人就是故意想看他笑话的!
说什么不要银子,那马场里都是富家公子,谁身边不跟着两三个小厮,他要是这会儿就带一个人去,肯定会被笑话死的。
歹毒!
太歹毒了!
徐婉看着小家伙狂奔的背影,活像只猴子似的,忍俊不禁道:“哎,他以前也这么好笑?”
翠枝惊恐摇头:“小公子从来都不好笑。”
开玩笑,整个侯府宠着的孩子,谁敢把他当笑话一样逗!
也就夫人胆大,扔下盖头就要跟人干架……
徐婉幽幽道:“那他以后好笑的日子就多了。”
翠枝:“……”
不知道怎的,竟想让老夫人也回来看看。
午饭的时候。
徐婉刚进饭厅就看见小魔王一双眼睛喷了火似的,似乎因为上午狠话已经放完,这会儿就只能疯狂瞪她。
试图……用眼神杀死她。
徐婉:“……”
好幼稚的手法。
不过她小时候见过还狠的冷眼,眼前这小孩子把戏并不算什么。
她安稳地落座,轻飘飘地调侃:“你不会幼稚的以为眼神能杀人吧?”
“……”被戳穿的小魔王瞬间脸红。
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那也不让你好过!”
宗锦澄摆好跟她势不两立的架势,一副休想折断他的傲骨模样,惹得徐婉一声轻嗤。
幼稚啊幼稚……
一旁的侍女们张罗着上饭菜,一道道菜陆续摆上,色香味俱全。
徐婉伸手动起了筷子,尝了一块荷叶熏鸭。
嗯……
侯府的食物,就是好吃。
宗锦澄看着一桌子菜也饿了。
他现在都顾不上说徐婉不讲规矩、竟然不等他坐下就吃饭云云……现在侯府她最大,所有人都听她的,说了也是白说。
哼,祖母一定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小家伙想通了以后,气愤地坐下来吃饭,一手捞了一碗白饭,一手去跟徐婉筷子下面抢食。
她夹哪块肉,他就去夹哪块;
她吃哪片菜,他就去抢哪片;
她要喝汤,他就先她一步让人盛。
反正就是要样样压她一头,这样才能解人心头之恨。
一旁的翠枝翠柳看得都惊呆了!
这还是她家那位挑食严重的小祖宗吗!
满桌子饭菜虽然丰盛,但是那上面可没几样他爱吃的!
现在为了跟夫人赌气,他连米饭都吃到两大碗了!
老天爷!
老夫人!
您快回来看看啊!
小公子他变了!!
徐婉对小魔王的抢食假装没看见,她食量本来就小,少吃一点倒是不会怎样。
但见那小子吃得脸颊鼓鼓,稀释了眼里的怒气,那双眼睛越发的漂亮了,就像深空里的星星一样。
她微微一动,问道:“吃饱了吗?”
宗锦澄看着满桌的狼藉,再看她面前只动了小半碗的米饭,心满意足了。
等饿你一个月,看你还有没有力气跟本公子斗!
宗景澄不理她,吃完就走。
只留下一个故作高冷的背影。
徐婉:“……”
幼稚鬼投胎哦你!
待走远了,才听见翠枝跟翠柳的笑声,徐婉转头看她俩。
翠柳立马装作无事发生。
只有翠枝笑着说:“照夫人这么刺激下去,小公子一个月便能长胖三斤。”
翠柳也道:“不过也是好事,老夫人一直说他太瘦。”
“咱们也赶紧写信报给老夫人,她若是知道了肯定能高兴好几天。”
“然后再接着让夫人努力,争取把小公子多养胖一点。”
“对对对。”
两人一人一句地聊得热火朝天。
徐婉突然插了一句:“那你们说,我要把他喂胖个三十斤,老夫人会不会多给我点奖励?”
老夫人望孙成龙也不能只看成绩吧,身体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翠枝翠柳:“……”
三十斤还是算了吧,画面太美,她们不敢想。
徐婉却觉得这个主意好:“我觉得可行,翠枝,你写信给老夫人的时候提一提,我猜她定会答应。”
昨日老夫人那豪爽的模样还印象深刻,财迷徐婉对她十分有信心。
翠枝哭笑不得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新夫人可真奇怪。
她似乎很喜欢银子,努力地想赚很多银子,接下难缠的小公子后想尽办法跟他斗智斗勇。
可又对侯府的掌家之权全然不在意,完全放心地交给管家处理,侯府家大业大,若是真做了当家主母,多少银子不够花?
真不明白……
翠枝去忙着写信了,翠柳就陪着徐婉在书房里看宗锦澄这个年纪该学的东西都有什么。
一进门,满屋子书香扑面而来。
徐婉走进去,看见书架上依次摆放着各类图书,还是按照难易程度准备的。
她随意问道:“宗锦澄的进度到哪了?”
翠柳应道:“小公子不喜读书,到现在还没有把三字经背下。”
徐婉:“……”
猜过是个小文盲,没想到文盲的这么彻底。
她随手拿过一本书,掀开崭新的书页说道:“寻常孩子七岁启蒙,官宦子弟则更早一些,三四岁便启蒙,宗锦澄这小子可真是被溺爱得彻底。”
翠柳也这么觉得。
但主人家的事,她也不敢妄议。
“对了,二房领回来的那个孩子叫什么?他读书是个什么进度了?”
翠柳道:“那位小公子叫宗文修,从小住在贫民窟里,年前被接回府里后才有机会启蒙。不过修公子聪慧过人,读书又十分刻苦,如今不过半年时间,已经追上世家子弟们的进度了。”
徐婉在心里默默感叹。
这真是活生生的对比啊!
小魔王要是这么令人放心,她得每天早起给他烧三炷高香!
这一下午的时间里,徐婉就在书房熟悉了古代孩子的学习知识,跟现代的区别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到底还是得想办法让宗锦澄进书房读书。
而翠枝就在外面不断接着消息,跟她汇报宗锦澄的进展:
“小公子回房后就坐在门槛上发呆,期间锤了门八次,踹了门槛十二次,踢了门口的石子三十三次。”
“他门口哪那么多石子?”
徐婉虽然抢了他院子的贵重东西,可也没给他增加别的东西。
“是一颗花坛里的石头。”
“一颗?踢三十三次?”
“小公子让仆人去捡了三十三次。”
徐婉:“……”
可真是个会折腾人的祖宗。
“最后小公子在院子玩起了荡秋千。”
“他还会玩秋千这么无聊的活动?”徐婉怀疑别是那种超大秋千。
绳子一断,摔不死他。
“小公子不玩秋千。”翠柳回道。
“?”
“荡秋千的是鸟和猫,绳上挂了八个笼子,四个笼子里是鸟,四个笼子里是猫,每只鸟旁边都有一只虎视眈眈的猫,小公子再把秋千荡起来,鸟惊恐地尖叫了一下午。”
徐婉:“……”
已经有画面了,真他妈活阎王上线啊!
“不过夫人放心,这些鸟打小就养在小公子院里,生命力十分顽强,叫了一下午也没一个晕过去的。”
徐婉:“……”
不愧是宗锦澄养的鸟。
抗压能力也是一流的。
徐婉又问:“那他就没点别的正经活干了?不读书也不习武?”
提到这一点,翠柳突然沉默了。
徐婉转头看她。
却听道:“小公子很喜欢习武,赵将军说他很有天赋,若是好好培养,将来必然成为一个出色的武将。但是老夫人一听就变脸了,不许小公子再接触任何武学。”
远扬侯府祖辈都是武将出身,这侯爵之位也是祖辈在沙场战出来的,但八年前那一战,侯府二子战死,长子说是失踪,但也更多是因为没找到尸体。
真相是什么,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幸好宗肇出征前抱回来了个宗锦澄,否则整个远扬侯府都差点绝后。
老夫人再怎么强也不过是一个母亲,中年丧子已是痛中之痛,若是孙儿再在将来战死沙场,那对她恐怕是毁灭性的打击。
徐婉很快就想明白了这点,也理解老夫人的做法,换做是她恐怕也会这样选择。
“那除了习武呢,他可喜欢马球或是赛马之类的?”
还是得想办法找到他的兴趣点才行。
翠柳道:“刚才刘管家来报,说礼部尚书家的公子来找小公子,想约他去马球场打球,却被小公子拒绝了。”
“啊?”徐婉愣了一下,“为什么?”
翠柳本来没觉得好笑,但见她没反应过来自己才是罪魁祸首,这才忍俊不禁:“夫人忘了,您刚刚才把小公子的仆人,从六个人减到一个,小公子这会儿怕是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出去玩。”
“噗,小孩子思维,人家再笑话他也是侯府唯一的嫡孙好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要是有他这待遇,我天天自己跑出玩都自信。”徐婉朝天翻了个白眼,没想到小魔王还知道要面子这回事呢。
翠柳说:“小孩子的想法确实跟大人不同,尤其是小公子从小到大一帆风顺,从来没吃过苦,很容易就被他人的嘲笑伤害到。”
徐婉嗯嗯点头:“我明白,温室里的花朵嘛。”
翠柳:“……”
她想表达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鸡同鸭讲的功夫,翠枝从一旁走来,手中托盘里放着一件紫色的华服。
“夫人,这是明日回门的衣服,您试试合不合身?”
徐婉这才想起作为新妇,三日必要回门,哪怕没有夫君陪同,她也得回尚书府。
新妇回门没有夫君,她怕是全京城头一份,想想也知道会面对什么。
翠枝是个得力丫头,自然明白自家夫人的处境,所以她为徐婉选择回门的衣服是深紫色,跟她喜欢的浅色常服不同,深紫代表着侯门主母的绝对地位,只在气势上就能给人威压。
徐婉摸着那衣服的料子,丝滑柔软,是上好的桑蚕丝所做。
“不错,我试试。”
翌日。
侯府夫人三朝回门,门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纷纷等着看新妇的笑话。
“听说这侯夫人嫁来当天就接下了侯府管家大权,可见手段了得,必然生了副厉害相。”
“那可不,毕竟是刑部尚书的嫡长女,能不得尚书大人几分真传吗?说不定还是使了什么见不得的手段呢。”
“我就好奇,小侯爷成亲的时候只能找公鸡拜堂,那侯夫人回门难道是自己吗?”
“我也听说老夫人和老侯爷都去别庄了,这侯府也确实没有其他人能陪同,肯定是她自己回。”
“怎么说也是个新妇呢,这怎么过得好像寡妇一样……”
“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寂寞凄凉啊。”
“唉……”
徐婉在府中佩戴好发钗,打扮的尊贵得体,她眉梢微微细长,红唇微抿,一身深紫主母服上身,再抬眸,杏目明净,气场全开,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
“翠枝,走吧。”
门外那些声音她听见了。
但,那又怎样?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是,夫人。”
翠枝跟着徐婉走出去,还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小少年清脆的声音:
“等等,我也要去!”
翠枝惊诧回头。
那披着一身雪白虎皮大氅的小男孩,可不就是她家的混世小魔王么。
他这个时候来,不会又要捣乱吧?
翠柳是个直肠子,直接拦住他,不留情地拒绝:“小公子,这是夫人的回门宴,从来只有跟夫君回去的,哪有带孩子回去的?”
何况他还不是徐婉的亲儿子,这要跟着回去,妥妥是耀武扬威啊,让别人听见又不知道该怎么抹黑夫人了。
她们虽然对新夫人的感情还没那么深,但通过这两天的相处也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更何况她还有老夫人的看重,她们自然尽心尽力地维护徐婉。
宗锦澄还是头一次见翠柳对他这么不客气,原本想怒声吼回去,但看见徐婉那张脸,眼珠子一转,立马变了模样。
小魔王清了清嗓子,圆圆的大脑袋晃了晃,犹如一只雪白的大笨猫,故作高冷地出声:“我还不是看你自己回家太可怜,本公子大发慈悲的陪着你回去!你要是知道错了,就把人和东西都还给本公子,本公子也不是不能考虑给你个台阶下来。”
小家伙的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直接小的听不见了,这显然是底气不足,自己都没有自信。
徐婉看他摇头晃脑的样子,鼻尖冻得有点微红,一张小脸白皙漂亮,嘴角不远处还有个不易察觉的梨涡,若是笑起来肯定会很明显。
这一瞬间,她又一次理解了侯府对他这么纵容的原因,长这么好看可爱,真的很容易三观跟着五官走啊。
徐婉转过身,背着身子往外走。
她不看不就好了,看不见就不会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