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自己至宠的亲生儿子,一个是爱妾魏贵妃的胞弟,保谁?死谁?
景昌帝绷着脸,“旧事不必再提,移葬一事,朕自有主张。”
云少渊笑了,“陛下,昨晚微臣遭杀手刺杀,杀手多达百余人,看来,是有人要把臣弟置之死地,幸好,擒了活口,相信青鞘的逼供手段足够高明,会叫那杀手吐个一言半句。”
景昌帝盯着他,脸上肌肉收紧,“你暗指什么?你是想冤枉朕派杀手刺杀你吗?你胆敢以这歹毒心思揣测朕,给朕堆砌罪名?你想做什么?你想造反吗?好啊,怪不得父皇死死地留住一口气,怕是要为你正名吧?”
云少渊冷笑,俊美面容冷若寒冰,“我若要反,半年前你下旨禁我入宫便可反,父皇这一口气不是为我留的,是为你留的,他若在你侍疾之下出了什么事,你觉得还有谁能掣肘我?”
他不反,不是不能反,是不想反。
景昌帝听了此等悖逆的话,狂怒地一把扫满桌的早膳,食盘哐当哐当落地,他面容青筋尽显,近乎狰狞地指着云少渊,“滚,给朕滚出去!”
云少渊面容平静,缓缓起身拱手,“陛下息怒,微臣告退,对了陛下,蜀王府派出去挖坟的侍卫如今还扣押在萧王府,是要移交给京兆府还是大理寺?抑或,要把此事递交内阁?御史们也许久没有弹劾过皇家的人了,也该让云靳风上一上朝报官报,露露风头,当然,如果陛下不舍他面对此番局面,微臣希望回到府中之后,能有一道旨意下来,令萧王府彻查白江一战。”
说完,他把赐婚圣旨递给了蓝寂,道:“回府!”
蓝寂拿了圣旨后单膝跪下,微微地松了一口气,没看景昌帝那张要吞噬人般狰狞的脸,也知道他必定是会同意的,总算是大获全胜了,“告退!”
云少渊凝了片刻后转身,冷声道:“陛下放心,父皇若寿终正寝,臣弟愿交出兵权,但若父皇崩于异常,就休怪臣弟不念兄弟情分。”
这话,清晰地落在了景昌帝的耳中,景昌帝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狂怒,一举掀翻了桌子,爆喝一声:“云少渊!”
蓝寂置若罔闻,扶着云少渊走出去,云少渊到了殿门,幽幽地叹了一句,“落大将军应该要感激蜀王,若非他心存恶毒,不念师恩,也没有得还清白的一天。”
“殿下说得对。”蓝寂应了一声,两人渐渐走下石阶,在禁军的“护送”之下,离开了明德殿。
殿中,一片狼藉,云靳风从寝殿里旋风般奔出来,挥拳愤怒地道:“父皇,他已有谋反之意,还要再忍吗?”
“啪”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落在了云靳风的脸上,把云靳风愤怒的话打了回去。
他抚着脸,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容铁青的父皇,父皇打他?父皇打他了?
他跪下,眼底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悲声道:“父皇,儿子是有错,但是,与云少渊心存谋逆之意相比,儿臣不算大错,您这怒火,应该是冲着他发的。”
景昌帝看着他,声音冰寒得有些可怕,“你如此痛恨他,为何方才他口出狂言之时,你没有出来担下所有罪责?你出来承担,就算被弹劾,就算被褫夺亲王封号,就算被他打一顿,也不至于是这局面,如今他走了,你挑朕的怒气又有何用?朕如今若能撼动得了他,又何须受这屈辱?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
“儿子……”云靳风眸子慌乱地转了一下,“儿子不出来,是以为父皇能对付得了他,而且,是父皇不许儿子出来的。”
景昌帝眼底充满了失望,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下不得,想一脚踹过去,但到底不舍忍了下来,只得厉声道:“朕不许你出来是保着你,你懦弱胆小朕也知道,本不会责怪你,可你等他走了之后才出来发这狂怒之言,是在指责朕吗?这一切是谁造成的?他云少渊多年都等不到这样的机会,是你拱手送给他的,你让朕处于这两难的境地,让朕的胜局瞬间被他逆转成了颓局,却还有脸责难?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你母妃交代,怎么跟你舅舅交代吧,滚回去。”
他真是没想到,自己宠得跟心肝宝贝似的儿子,却毫无担当,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好啊,嘴上说着最凶悍的话,遇事却六神无主,只会发这些无用的怒气。
“陛下,该上朝了。”杜公公蹑手蹑脚进来道,“朝臣已经等候多时。”
景昌帝闭上眼睛,心头的怒气却怎都压不下去,事情已经闹大,今日上朝必定被内阁和言官围堵。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死寂,“告诉他们,朕得知萧王府遭杀手围攻,忧心过度发了眩晕,今日早朝退了,御书房叫起也不必,传太医吧!”
云靳风愕然,急声道:“父皇,您好歹上朝,替儿臣说几句啊,不然儿臣出了这宫门,怕是要被人追着问了。”
景昌帝气得头脑发胀,“滚!”
萧王府武衡居,落锦书蹲在廊下吃着饭,这是侍卫刚送来的,她没有进屋吃,屋中三个重症,需要维持无菌状态,她吃饭完还要再消毒才能进去。
她累得筋疲力尽,也不知道云少渊此刻在宫里头杀疯了,更不知自己即将婚配云少渊,即将当上萧王妃。"
“蓝侍卫,高大人身中四箭,只怕……”
“那也要找,找!”蓝寂怒吼,嘴唇却已经颤抖了。
他怎不知道?他是亲眼看着高林被箭射中的,一支腹部,一支胸口,这两处便可致命。
梁度是腹中中箭,若抢救及时还能保住一条命。
但就算真的没了,也得要见尸啊,莫非还有杀手潜入带走了尸体?
就在蓝寂惊疑之时,府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禀报,“蓝大人,樊妈妈也不见了。”
“什么?”蓝寂大吃一惊,迅速扫了一眼整个院子,警觉之心顿起,“马上带人搜查府邸,看是否有杀手藏匿起来。”
但凶手如果藏匿在府中,怎会带着尸体?樊妈妈的情况已经不好,酣战这么久估计保不住性命了。
三具……三个人,就在萧乾居不翼而飞,这太诡异了,而且……
他眼底锐光一收,迅速推开正屋的门进去禀报。
云少渊手臂受伤,居大夫正在处理伤口,方才乱战中,利箭如雨,几乎都是冲着他一人来的,高林并不知道他封穴逼出内力,以为他重伤刚醒,担心他有危险竟挡在了他的身前,才会中箭的。
不过,高林此举是真救了云少渊,因为尚不到一炷香,他的内力便开始散了,如果没有高林为他抵挡,只怕如今身受重伤的便是他。
但他中箭还好一些,因为他身穿软金甲,护住了要紧位置。
云少渊听得他蓝寂脚步声,迅速抬头峻声问道:“高林情况如何?”
蓝寂禀报道:“高林,梁度,樊妈妈三人都失踪了。”
云少渊愕然,“怎么会失踪?有漏网之鱼吗?”
“不知,”蓝寂想得心头发毛,“殿下,高林是巡防营主帅,樊妈妈是太上皇原先赐给您主持府务的人,而梁度伤势应该还有救,如今他们三人一起失踪,只怕……”
云少渊明白他的意思,梁度是府中护卫,如果还活着便能逼他反咬萧王府一口。
高林是巡防营主帅,他死在萧王府,但如果身上所中的箭,全部换上萧王府的,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云少渊略一沉吟,否定道:“不会,带走他们两人或有阴谋不定,但是樊妈妈呢?没必要带走樊妈妈,这是负累。”
而且,这样的计策蹩脚得很,经不起查问,毕竟高林不是只身来到萧王府,他是带着巡防营的兵卫一起进来的,而且参与了厮杀。
云少渊眸光漆黑,俊美脸庞沉稳睿智,“而且,此战我们先做了准备,内外守防,红狼和青鞘在外围高空盯防,如果歼灭的杀手有遗留,他们早就报了,就算没报,也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蓝寂听了殿下的分析,这才松了一口气,实在是敌人太狡猾,就怕防不胜防。
“可高林和梁度樊妈妈确实失踪了,他们三人都是垂危之状,不可能自己躲藏起来……”
云少渊手指微微地抬了抬,眯了凤眸,“落锦书呢?”
“属下让她回屋躲着了,这么大阵仗,唯恐误伤了她……”蓝寂忽然想起樊妈妈受伤的时候,她说要过来治疗伤势的,“会不会她把樊妈妈带走了?应该不会,当时虽乱,但如果她闯入我们必定能发现的,更何况她就算能带走樊妈妈,也带不走梁度和高大人。”
云少渊道:“她带着蜀王妃来武衡居的时候,你发现了吗?快去找找。”
蓝寂当即转身出去,一出门口,却见府卫奔来禀报,“蓝大人,武衡居大门紧锁,敲门不开,落姑娘的侍女回应了,说是高大人,梁兄和樊妈妈都在里头,正在救治,人还活着。”
“人还活着?那太好了,太好了,”蓝寂激动得很,他回头便喊了一声,“居大夫,快随我去救人。”"
“辛夷,你出去吃。”落锦书道。
“我又不需要吃饭,我一会儿回系统充电就行。”
“那你出去把食盒拿进来吧。”
辛夷点头,脱下无菌服便打开门出去,外头的人顿时涌了过来,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看着辛夷。
蓝寂上前问了一句,“辛夷,里头情况如何啊?”
辛夷提起食盒,“醒来一个,腹部中箭的那个侍卫,但还十分虚弱。”
“真的?”禁军统领梁时疾步上前,“我进去看看他,我是他的堂兄。”
“不能进去。”辛夷提着食盒拦在门前,“我家姑娘没说你们可以进。”
“就瞧一眼!”梁时心急,便伸手去推开辛夷。
屋中传出了严厉的声音,"梁大人,你如果要看,便把你堂弟带回去,但我敢保证,他离开武衡居就活不了。"
梁时伸出去的手马上缩了回去,“落姑娘,下官没有要带他回去的意思,只想见见他,家人实在忧心。”
落锦书沉声道:“忧心也等着,辛夷回来。”
落锦书虽没出来,但是她的声音充满了威严,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再乱问,看着辛夷转身进了屋中,门又迅速关上了。
过了半个时辰,外头的人又有些等不住了,缠着蓝寂道:“要不,请殿下过来问问吧,她不跟我们说,总会跟殿下说的。”
蓝寂瞪了眼睛,“问什么?没听辛夷说梁度醒来了吗?既然一人有好转,另外两人也会有好转的,她医术真的很好。”
蓝寂如今心里头是有些骄傲了,咱就是说,咱未来的萧王妃绝非等闲之辈,三条垂死的人命,她说救便救了。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醒了啊。”
蓝寂诧异地看着他,“你听气息啊,你没内力吗?”
“……”那人讪讪退后,内力是有的,但隔着屋子听那微弱的呼吸声,怕是只有高深内力的人才行了。
蓝寂这句话,封住了所有焦灼想询问的嘴巴,也让禁军统领梁时安静下来,仔细倾听里头的呼吸声。
到了子时左右,辛夷观察梁度的情况,梁度缓缓地睁开眼睛,但是,眼前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方。
他发出了轻微的声音,随即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醒了?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他嘴唇翕动了许久,才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梁……度。”
“记得自己怎么受伤的吗?”辛夷再问道。
“杀手……”
辛夷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很好!”
他的声音里有些恐惧,“我看不见……”
辛夷俯身安慰,“没事的,你眼睛有些充血,我家姑娘帮你蒙着眼睛用了点药,等情况好些了就可以解开,到时候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