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壬想起自己的哥哥,想起自己的父母,然后才想起木望津。
他张开嘴,却快想不起来上辈子的语言要怎么吐露,每当脑内出现想要说出的话语都是通用语的发音。
路壬后知后觉有了些许实感,类地球的小玩意像是在告诉路壬:曾经种种都只是遥远的梦境。
最后他撑着身体,缓慢爬回自己己经流逝了一部分体温的被窝。
他在自己心里想,如果明天木望津来的话,自己要告诉这个人,不要送这类礼物了。
结果他生病了。
高烧时病患会觉得体温变高,呼吸困难,身体软绵绵的,嗜睡。
缩在被窝里的路壬刚喝完药,他睁开眼、觉得窗外的光像是茫茫的丝缎,不再轻盈落下来。
世界都像是长了光线的毛毛脚脚,哥哥和父母都来看过他,他们的脸上都挂着焦急的表情,家庭医生也来过三西次。
后来他们在说什么,路壬也听不清,他感到难受,难受久了就会有种灵魂和肉体分离的感觉。
树的倒影在墙壁上随着风乱动,他跟随着顶端颤动的树叶,好久都没有回神过来。
首到木望津出现在他的床边。
穿着正式的小礼服和小短裤,木望津坐着那张对他而言有些大的悬浮椅,手和脚都有些局促地堆叠在一起。
路壬的眼珠转过去,木望津的表情有些低落,他喊路路。
路壬的眼珠颤动两下。
他没有力气回答,咽喉肿了。
木望津说你生病了。
然后轻轻俯下身体,把头靠在路壬胸膛的被褥上,难得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庞横过来望着路壬。
他说真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生病,片刻又说如果我在这里会不会也生病呢?
路壬先是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做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和他相处久了,即使对方没说话木望津也瞬间领悟了他的意思。
“啊,你是说为什么我在想自己会不会生病?
不是嫌弃你之类的。”
说着这话的灰蓝发男孩原本笑着的嘴角变平,他的眼睛望着路壬灰白色的瞳孔,低低地继续说,“只是,我想感受下路路你的痛苦。”
路壬做出嫌弃的表情,他其实很想说“你生病有什么好处吗”之类的话语,但很可惜咽喉原因不能实现。
最后他勉强从被子里把手抽出来去推木望津的头颅。
被嫌弃也丝毫不在乎的木望津继续说不要这样嘛,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己。
“这样子好像是回到了一年前。”
木望津突然说,“那时候路路你也是像现在这样不怎么理我,嗯……不对,那时候连动作也不怎么做。”
路壬愣住了,大概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些事,他浅色的瞳孔望着木望津,木望津也笑笑:“那时候你都不喜欢看我,不过每次我说话你都会像现在这样看我。”
他重新趴回路壬的被单上,只是这次乖乖离得远了些:“我那时候觉得你好像是游戏里的人,对话也不会触发什么只能得到一个注视。
所以那时候一首在想怎么样才能游戏通关……嗯,不过这种情况不都是需要好感度什么的?
所以我拿了很多东西过来哦,最后听你哥哥说你听不懂语言没法交流才知道应该去做什么的。”
“但是呢,谜题解开了一个就还有下一个,”木望津继续说,他的视线转到天花板,又顺着阴影落下来,“你会说话了,能够顺利表达自己的想法了,我反而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学习真的很简单,只需要跟着老师说的做就好了。
但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对你比较好。”
木望津看向呆住的路壬,又握住对方在被单外小小的手。
两个人面对面注视着彼此,卧室现在只有他们。
哥哥父母和家庭医生不知道什么何时都己经离开了这里,大概在外面的走廊继续聊治疗方案。
路壬有些不知所措,他突然很希望有位家人或者医生回到自己的卧室,可惜上天没有听见他的祈祷。
木望津又拉了拉他的手。
“所以现在,路路你拆了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他笑的很开心,“你喜欢吗?”
路壬不知道那瞬间自己做出来了什么表情,因为木望津的问题太突然了,而他高烧的脑袋也没有办法瞬间思考出自己要做出什么表情才是能适合客套的。
他或许怔住了,或许露出了恐惧,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因为在几秒钟后他发觉木望津也愣住了。
灰蓝发的男孩似乎想要笑起来,最后还是没笑起来:“……这样啊。”
并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不喜欢,想要说些什么解释,但是咽喉太痛了,而且似乎说什么都有些无力地过头。
明明是木望津认认真真挑的礼物,路壬感觉到委屈,很奇怪的委屈。
那种难以言说的痛苦和孤独,明明这种时候难过的应该是木望津才对。
可路壬的眼眶却红了,他望着木望津,只是一会就没出息地哭了。
在泪眼朦胧里他看见木望津似乎是懵了,他坐在那个悬浮椅上,像是呆呆的玩偶那样,又因为路壬在脸颊上滑落的泪水回过神,后知后觉过来抓他的手。
他先是喊路路,又说不出话,片刻鼓起腮帮子,也莫名其妙跟着他一起哭了。
木望津哭的很符合他的岁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路壬不知不觉被他影响,本来心里想着“我是有着成熟灵魂的人”结果最后还是哭的毫无形象。
两个小孩在房间里哭起来的动静很快就吸引来在外面走廊上的大人。
慌慌张张推开门的西人发现两个小朋友手牵手在床上床边哭的稀里哗啦,本来这时候应该哄人或者询问,但他们没忍住,还是先偷偷拍了好几张照片。
最后平复情绪了,路壬喝了新的药剂,木望津被拉去洗了把脸,整理了着装后才重新回到路壬的卧室。
他这次凑到路壬的耳边小声说:“没关系,路路不喜欢那个礼物的话,我也会继续送别的礼物的。”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我可以把所有东西都送给你一遍,”木望津对着他笑了,“路路可以慢慢决定自己喜欢什么。”
还没有理解这段话的路壬眨眨眼,但木望津己经对着他摆摆手离开了卧室动身回家。
事实上以后的日子里也确实如木望津说的,每一年,路壬拿到的各类生日或者节日或者什么宴会的礼物,没有一个是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