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眼中闪过得意之色。
唐星雅温和地对嫣然道:“把手腕伸出来,让姐姐给你看看。咱们不吃苦苦药,嫣然不要害怕。”
嫣然展颜—笑,眼神温柔:“我不怕苦的,姐姐。”
“乖孩子。”
齐王这样的大魔头,能生出这么招人心疼的女儿,绝对是基因突变。
唐星雅替嫣然诊脉,眉头慢慢拧到了—起。
齐王声音虽然还是深沉却难掩紧张:“怎么样?嫣然的身体怎么样?”
“没事。”唐星雅把嫣然的小手放回到被子里,动作轻柔。
“没事?”齐王拔高了声音,眼神冷冽地看向唐星雅,分明怀疑她在信口开河。
那么多太医看过,都说嫣然病得严重,还说她可能活不过十岁;而且嫣然羊角风发作的时候确实厉害,每次都是生死之间徘徊,现在她和他说没事?
红袖激动道:“王爷,这分明是个庸医!她是个江湖骗子!”
嫣然有些着急,却不知道为什么没说话,只美目含泪,欲言又止。
唐星雅站直了身体,—会儿看看齐王—会儿看看红袖,嘴角噙着冷笑。
齐王隐约猜测她是被指认成江湖骗子不高兴,所以冷声道:“红袖退下!”
红袖:“奴婢不放心,姑娘是奴婢—手带大的,奴婢……”
“滚!”这是唐星雅说的。
她实在克制不住了才口吐芬芳。
红袖委屈万分,还想解释什么,就见齐王—个冷冽的眼神扫过来,顿时不敢做声,委委屈屈地行礼后退下了。
唐星雅:“滚,有多远滚多远。”
躲在门外算什么滚?
齐王冷声道:“你适可而止!那是从嫣然小时候就伺候她的丫鬟,也是这个院子的管事。”
“那是你瞎了。”唐星雅道。
“你说什么?”
“我说她胸真小。”
齐王:“……”
他突然怀疑,自己觉得嫣然没什么希望,所以把最后希望寄托在唐星雅身上的选择到底正确不正确。
原本他想利用唐豫州被人陷害的事情拉拢唐家父子,但是考虑到嫣然,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和唐星雅做交易。
现在看来,这女人嚣张自傲,真看不出来有本事。
之前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你也出去。”唐星雅不客气地继续驱赶他,“带着这屋里所有的人都下去,我要单独给嫣然看。”
“你想搞什么鬼?”
“是你请我来的,王爷,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你还不懂吗?”唐星雅抱胸冷笑,“我说我能治,至于你信不信,那就随便了。”
齐王犹豫片刻,对嫣然道:“你放心,父王就在外面,她不敢对你如何,否则父王就扒了她的皮!”
扒了她的皮?
难道是因为刚才她扒了他裤子?
唐星雅现在想起这件事情就乐。
齐王带着屋里众人出去。
单独对着唐星雅,嫣然有些怯怯的,瑟缩着往里靠近。
唐星雅觉得自己的猜测有几分道理。
她说:“嫣然,把衣裳脱下来好不好?”
嫣然受到了极大惊吓:“不要,不要,不要脱嫣然的衣裳!嫣然很乖很乖的。”
唐星雅心里酸涩难忍,却还是耐着性子哄她道:“姐姐不动你,姐姐等着你,嫣然自己慢慢来好不好?”
然后她又说了—句话,嫣然瞪大眼睛看着她,满脸的不敢置信。
唐星雅说:“我帮你杀了红袖。”
嫣然吓得瑟缩了—下,然后又看向她,—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好像在探究真假,然后又充满了惧怕。
“乖,”唐星雅像诱骗小孩的坏阿姨,耐心哄着她,声音无比温柔,“我知道,她对你不好,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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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唐星雅果然和贤贤演了一出戏,骗过了那父子俩。
等他们出了门,唐星雅带着贤贤也出门了。
“咱们去哪里,为什么还得带着做好的凉菜?”贤贤问。
“你不觉得我这凉菜好吃吗?”唐星雅道,“出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卖个方子,换点银子给你买新衣裳。”
发家致富她不敢想,但是做点什么,改善一家人的生活,唐星雅摩拳擦掌。
她想了几条路,要一一试过,并不怕吃苦受挫,只要能搞到银子,她可以多试几次。
之所以带着贤贤,是希望他能够看到自己的努力,相信自己真心悔改,以后不会对她再横眉冷对,慢慢修复关系。
然而卖方子并不像想象那般容易,几家她看得上的酒楼,她甚至门都没有进去就被人撵了出来。
贤贤最后都有些于心不忍了,道:“算了吧,你做给我们吃,也很好很好了。”
看着他满脸都写着“我在认真安慰你”的样子,唐星雅被逗笑,捏捏他的脸:“我就是随便碰碰运气而已,不行就算了。走,咱们去药铺,我买些药。”
卖方子暂时不顺利也不要紧,她还会炮制成药。
买了一些药材,又买了菜,还给贤贤买了个小鸡啄米的木头玩具,唐星雅牵着贤贤的手往家走。
“让开,都让开!”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而来,车夫一边发疯似的挥舞着鞭子驱赶马匹一边大喊道。
人群纷纷往两边散开,然而中间摆摊的人,只来得及跑,东西却来不及搬走。
一时之间,马车所经过的地方,一片狼藉。
“去齐王府拿银子!”马车背后骑马紧跟着的侍卫接着喊道。
马车上,是齐王府的徽章。
唐星雅拉着贤贤躲到一边,见状忍不住骂道:“赶着去投胎吗?这齐王也太跋扈,闹世中这样横冲直撞,真撞到了人怎么办!”
亏他还长得不错,原来人模狗样,不干人事,白瞎了那张脸。
贤贤却道:“这是进宫的方向,我刚才看到帘子后面有个妇人抱着孩子,我猜是齐王的女儿发病了。”
“啥?”唐星雅没听明白。
“齐王的女儿有心疾,还有羊角风,经常发病,我听说每次都是九死一生。”
贤贤在王府家学,接触到的同窗都是来自权贵之家,所以对这些事情多少听过。
“真可怜。”唐星雅道,“有那么个不负责任的爹,自己还有病。”
虽然同情,可是她却不觉得自己能管得起齐王府的闲事。
“走吧,咱们回家。”
唐星雅话说完,却发现贤贤没动,正看着滚滚烟尘和马屁股发呆。
贤贤在想,齐王府的马匹,都养得膘肥体壮,一看都是千金难求的宝马。
之前听说,齐王从漠北弄到了一批骏马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这些。
如果他能有一匹,那该多好……他就再也不怕别人嘲笑,他相信自己骑马也能做最好的。
“贤贤?”
“没事,我们走吧。”贤贤低头道。
回到家里,何婆子带着秀儿出去卖荷包——她不会算账,所以这种时候都得带上女儿,家里只剩下唐星雅和贤贤。
“贤贤,你想不想学些拳脚功夫?”唐星雅让他吃了些东西又喝了水后问道。
贤贤低头不语。
他怎么不想学?可是家里根本没有钱给他请武师傅了。
王府里并不教这些,他去哪里学?
看着他的样子,唐星雅就知道了答案。
她说:“我小时候在乡下学了一些,你要是不嫌弃,跟我学?”
贤贤惊讶地抬头看着她,随即目光又黯然,表情分明在说,他很嫌弃。
唐星雅不慌不忙,“你先看着。”
她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走到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起初贤贤还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神情,可是看到后来,他眼睛都直了。
等他看到唐星雅飞起一脚,直接把院里手腕粗细的树枝踢断的时候,惊愕得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唐星雅却摇摇头,对自己的发挥很是不满意:“不行不行,没什么力气,比以前差太多了。”
这身体素质明显不行,以后她也得加强锻炼了。
“你怎么会的?”贤贤问,目光中已经有了崇拜之色。
唐星雅暗中得意,撒谎道:“就是在村里自己琢磨瞎练的。以前在乡下,没什么人理我,我就自己玩。除了这个,我还会医术,因为我救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老人,经常去给他送饭,和他说话,他教了我几年医术。”
“你会那么多,为什么还要去做那种事情?”贤贤问,目光中是困惑,更是痛苦。
唐星雅一下被这目光灼伤。
贤贤知道,贤贤知道他的身世!
他问的是,唐星雅为什么要为了银子去花船,和一个事后根本不知道是谁的男人生下了他。
贤贤不仅知道,而且还因为这件事情而深深自卑,难过。
他是一个父不详的孩子,他生来就带着原罪!
“对不起,贤贤。”唐星雅艰难地道,只觉得在这样一双悲伤的眼睛面前,所有的解释都那么苍白无力,“我,我懂很多,却不懂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做。错了就是错了,让你因为出身痛苦,都是我的错。”
她长睫染泪,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忏悔,而是因为面前这个孩子所受过的苦难,他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痛苦。
贤贤忽然又问:“如果将来那个男人找来,你怎么办?”
他双拳握在身侧,十分紧张。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
“我不认识他,我不会把你交给一个上花船的男人。”
“那你会原谅他,嫁给他吗?”
“原谅?”唐星雅苦笑,“他没什么需要我原谅的。他只需要你原谅,把你生出来受苦,错的是我和他。我不会再嫁人了,你祖父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你爹已经受了我太多拖累,以后他娶亲,我也不放心让你跟着别人。所以到时候,我们俩一起过,好不好?”
贤贤没说话,半晌后道:“我不需要什么亲生父亲。你若是再把我塞给别人,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永远!”
这是个聪明又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唐星雅,你要努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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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爱卿,你女儿也是从小没在你身边长大吧。”
唐进晖道:“回皇上,是。老臣忽略了女儿,一直心有愧疚。”
“对齐王,朕何尝不是?”皇上感慨道。
齐王起身行礼道:“父皇不要这么说,儿臣能够认祖归宗,已经感激不尽。”
皇上摆摆手示意他退下,在这里吃过饭后才离开。
对皇上来说或许只是一时意起,但是许多人都沉不住气了,包括齐王的“狗腿子”宋景阳。
“王爷,皇上是不是想把唐星雅赐婚给您?”
齐王:哦,原来她不叫糖珠子。
宋景阳道:“ 您可千万不能答应。那女人,怀孕了!”
齐王惊讶:“怀孕了?”
“现在可能没了。”宋景阳把那日遇到唐星雅的事情说了,咬牙切齿地道,“她那日爬床,原来是想让您帮她养孩子,简直其心可诛。”
齐王短暂惊讶之后就不想唐星雅了,女人并不重要,他在想皇上的用意。
毫无疑问,皇上抬举唐进晖,可是有没有其他深意呢?
回京之后,步步惊心,哪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宋景阳见主子在沉思,便不敢再做声,垂手站在一旁。
唐星雅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当铺掌柜笑道:“姑娘这是染了风寒?可要小心些。”
旁边四海楼的赵掌柜也附和。
今日唐星雅到当铺问凉菜调料卖得如何,没想到当铺掌柜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财神一般,连声让小伙计去四海楼喊赵掌柜,自己则道:“姑娘您总算来了!这几日我都快被四海楼的赵掌柜磨死了。”
唐星雅一听顿时心里有数,这是凉菜卖得不错。
她不动声色地打哈哈道:“哪有那么夸张?”
“一点儿不夸张。”掌柜笑道,又让人拿点心出来给贤贤吃。
贤贤见唐星雅点头才挑了块牛舌饼慢慢咬着,乖巧听大人说话。
“姑娘,您自己先想想,倘若这个方子要卖,您打算多少两银子出手?”掌柜试探着道。
唐星雅微微一笑:“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方子是祖传秘方,多少银子我都不能卖。但是四海楼可以从我这里拿调料,我保证供应充足。”
现在又不是多缺银子,方子她不卖了,留着慢慢下金蛋。
掌柜讪讪地笑了,直觉唐星雅没有那么好糊弄。
赵掌柜来了之后对唐星雅一顿恭维,开口表示愿意以二百两银子买下唐星雅的方子。
唐星雅还是表示不卖。
赵掌柜也不着急,摸着胡子道:“姑娘您再回去考虑考虑,毕竟方子这种东西,时间长了都能琢磨出来。”
“那赵掌柜可以慢慢回去琢磨。”唐星雅似笑非笑地道。
赵掌柜:“……我不是那样的人。既然是姑娘祖传秘方,那赵某人也不会白用。银子的事情,倒也不是一口价,咱们可以再谈。”
“赵掌柜听听我的想法。”唐星雅不疾不徐地道,“凉菜调料,一两银子十斤……”
“姑娘未免狮子大开口吧,我四海楼一日就要用二三十斤凉菜调料!”赵掌柜急了。
“这调料也不是没本的买卖,我这价格,很公道了。”唐星雅并没有让步的意思。
赵掌柜考虑再三,虽然调料不便宜,但是凉菜确实受人欢迎,怎么算都有钱赚。
“那你保证,这调料只供应我四海楼一家!”
“当然可以,”唐星雅笑道,“但是那是另外的价格,每年固定额外给我二百两。”
这是垄断费。
赵掌柜要疯了。
但是最后经过一番拉锯,他还是心疼万分地答应了唐星雅的主意,请当铺掌柜做中人,双方签订了契书。
唐星雅揣着二百两银票带着贤贤离开。
她直接去给唐进晖买了一身新的官服,这身官服,五十两银子!
那官服用的上好材质,绣上的栩栩如生的仙鹤和海水江崖纹,费料费工,是绝对的奢侈品。
她又忍痛给唐豫州买了一套,好在后者官职低,只花了二十两。
这一下子七十两就出去了,唐星雅心疼得买菜时候都抠抠搜搜。
虽然这银子她觉得来得很容易,但是花出去更容易。
在乡下她这样收入可以养活一大家子好多年,但是在京城,对一品官员之家,大概只能维持基本体面了。
带着贤贤回家,远远她就看到大门敞开,里面人声鼎沸。
常志大嗓门地喊道:“都别偷懒,该杀鸡杀鸡,该劈柴劈柴,一会儿唐姑娘回来见我带你们来蹭饭,又要骂人了,还不好好表现?”
唐星雅气势汹汹地进去,叉腰道:“又来了!”
这个常志,给他三分好颜色他就敢开染坊。
这段时间他蹭饭上瘾,得寸进尺,非但自己蹭,还把大理寺那群衙役来拉来一起蹭。
虽然每次他们都自带很多食材,可是哪个愿意伺候他们?
常志嘿嘿笑道:“唐姑娘,有话好说,今日吧,我生辰……”
“你昨天不是刚过吗?”
“昨日我那是记错了。”
唐星雅:“少来,不吃那一套。怕是明日你又想起来,今天也记错了。”
“贤贤啊,”常志“曲线救国”,“常叔叔带你去骑马?”
贤贤眼巴巴地看向唐星雅。
唐星雅翻了个白眼:“半个时辰后就得回来。”
“谢谢姑姑。”贤贤欢天喜地地道。
来蹭饭的衙役们都不闲着,帮忙劈柴烧火,提水洒扫,总之为了蹭饭,姿态放得别提多低,弄得唐星雅不给他们做还有些不好意思。
她隐隐觉得,以后这些人上门蹭饭将成为常态。
她忍!
等贤贤学会了骑马,她就卸磨杀驴,哼!
下午的时候,唐星雅应贤贤要求,带着他去河边刷马;唐豫州今日回来得早,也一起跟着过去。
唐星雅把凉菜方子的事情和唐豫州说了:“我粗粗算了一下,十斤调料成本两百文,净赚八百文,一天二三十斤就有二两银子的进项,一个月就是六十两。就算冬天淡季少,一年下来五百两银子总没有问题。”
她私藏了二百两银子的垄断费,至于官服,就谎称是对方预付的银子买的。
她总要留些私房钱傍身。
唐豫州惊讶万分,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凉菜方子,竟然比他们父子俩俸禄还多。
唐星雅得意挑眉:“是不是很厉害?今晚告诉爹,他一定非常高兴。”
唐豫州欲言又止。
“大哥,怎么了?”
“别告诉爹了。”唐豫州面色尴尬,“爹最近总是炫耀你能干,好多人都觉得他被你刺激疯了。”
唐星雅:“……”
炫女成瘾,这是病,得治。
“再说爹不善管理钱财,他若是知道家里有那么多银子,又开始乱花。你还是自己好好保管吧。”
爹会乱花钱?
唐豫州:“会,日后你就知道了。”
“那好,我好好收着,不告诉爹。”唐星雅很快做了决定。
她才私藏二百两,大哥更狠,又让自己藏一部分。
“不好了,不好了,有孩子落水了。”
忽然听到这样的呼声,唐星雅面上笑容顿时荡然无存,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是贤贤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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