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山地处西南边陲,背靠深山老林,自打祖辈迁徙定居以来,常有精怪野狐之事流传,所以大凉山十里八村每个村都有一名懂得风水相术的先生。
而郭瞎子之名,如雷贯耳。
当年黄瘸子抓龙鱼救我那会,邻村的郭瞎子就已经名声在外,也因为龙鱼事件,很长一段时间大凉山都流传着一句话,叫南瘸北瞎。
只是我一直在外读书,从来没见过郭瞎子,只听村里人讲过一些关于郭瞎子的事情。
据传郭瞎子的祖上在几百年前就是大凉山有名的大道士,世代传承,所以算起来郭瞎子出自正宗的风水世家,他极擅长风水堪宅,尤其是阴宅堪点的造诣上,大凉山无人能出其右。
大凉山虽然地处偏僻,但建国以来倒是出了不少大学生,尤其是郭瞎子所在的郭家村,前后一共出现过十三名大学生,全都和郭瞎子有关。
那时的郭瞎子说谁家的祖坟冒青烟,谁家的儿子就必然有出息。
二十年前,大凉山矿山的发掘和开采得益于张仙师,张仙师离开之后,大凉山最有名望的郭瞎子自然就成了张家的座上宾。
张家的矿场共有三山九洞十八窟,每一处矿池的顺利开采都离不开郭瞎子,郭瞎子在大凉山的威望也自然不是黄瘸子能比的。
眼下郭瞎子看出我中了邪,给我黄符保命,无论真假,我心中都是感念的。
回到家后,我身心疲惫,喝了两碗粥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睡到半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趴在床边就吐了起来,等我抬起头时吓得浑身寒毛直竖,因为此时窗户外面站着一个人。
正是我白天时在噩梦中见到的那个灰炮老太太。
老太太面目狰狞地盯着我,看得我不寒而栗,她手里打着一盏老式煤油灯,开口说道:“你跟我来。”
傍晚的时候郭瞎子曾警告过我,无论今天夜里我听到或看到什么都不要出门。
我手握黄符,裹着被子蜷缩在角落里。
老太太见我不走,又说道:“你别害怕,你之所以能看见我,是因为你身上的三把火即将熄灭,你是纯阳火命,这些年来一直邪祟不侵,如今有人想要加害你,也同时给了我传话的机会,在你身上的三把火熄灭之前,你得去见一个人,那个人会告诉你一些秘密,这世上无论是谁害你,他都不会。”
“谁?”我心中纳闷的同时,更加笃定精怪迷惑人心的说法,无论这邪祟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但是没想到老太太却说了一句让我破防的话:
“你父亲。”
二十年前我才六岁,母亲带着我从外乡千里迢迢赶来大凉山找父亲,那时候大凉山还没修路,山路难行,赶到徐家沟时,我脚底磨得全是血泡。
听母亲说,父亲那时候是个跑山的邮递员,大凉山想要和外面通信全靠他。
但是父亲木讷,不怎么爱说话,所以他见到我们娘俩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有人起哄喊道:“徐正道,你这怎么还买一送一啊!”
围观的村民哈哈大笑,父亲感觉没面子,就呵斥我们跟他回家,还嘴硬地跟其他村民说这个媳妇儿没花钱,是他几年前下乡考察时硬缠着他的女人,甩都甩不掉。
回到家后父亲也对我们爱搭不理,但他还是炖了一只老母鸡给我和母亲吃,直到晚上他才打水来给我清理脚上的伤口,他小声地跟母亲说:“秀梅,这几年辛苦你了,你把咱儿子养的真好。”
母亲说,睡觉的时候父亲还把我的一双小脚放在他的肚皮上,生怕我冻着。
但是这一切我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我的记忆里没有父亲,只知道自己被城里孩子欺负时不能还手,遇到不公时只能忍气吞声,就连高考的分数出了问题,我都无从调查。
老太太说完,打着灯笼就向黑夜中走去,我翻开窗户跳出去,远远地跟在老太太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之后,我跟着老太太来到了一汪大河边。
老太太挑着煤油灯,径直走向河里。
月光明亮,我看向河面的倒影,竟发现自己身上真的燃烧着三把火。
小时候我就听村里的老人讲,人的身上有三把阳火,一把在头顶,其它两把分别在左右两肩上,如果你在走夜路时,听到有人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回头,因为人在转头之时,惊惧之气呼出很容易将肩上的阳火熄灭,阳火熄灭,则精气神折损,从而导致邪风入体,身染恶疾。
眼看老太太走向大河深处,我一咬牙也只好跟过去,很快河水就淹没我的胸口。
而在这时,那个灰炮老太太却忽然转过头,目露惊恐,丢掉手里的煤油灯,贴着水面飞快地游向大河对岸。
“徐凉。”
一个诡异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同时一个黑影缓缓升起,我猛地回头,却见身后一条似蛇非蛇,似鳝非鳝的怪物正直勾勾地望着我。
怪物水桶粗细,光是头颈部位就两米来长,其余身子全都没在水底。
我吓得半死,拿起水上的煤油灯和怪物对峙。
长久以来,大凉山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
说是在大凉山周围的河流之中,生活着一条成了气候的鳝鱼,这条鳝鱼不一般,乃是极其罕见的望月鳝。
望月鳝和鳝鱼不同,它极其凶猛,喜食同类和动物腐尸,所以体内含有剧毒,一旦被食用,食用者必死无疑。
而望月鳝之所以叫望月鳝,是因为每逢月圆之夜,望月鳝都会浮出水面,望向月亮所在的位置,吸收月华,似是修炼。
十八年前,大凉山矿场刚开采那会,地下被挖出泉眼,为了不影响煤矿开采,张家三兄弟带人挖了一条大河引流。
起初河水甘甜,清澈见底,但是没过多久,一群孩子下河洗澡时淹死了个人,等捞上来时已经不知被什么东西啃得面目全非。
后来河水越发变黄,有村民放牛时发现自家牛犊少了一只,四处寻找时在河边发现了一条巨大的蛇形生物,全身黄皮,腮部震动,像极了鳝鱼。
传闻鳝大成蛇,蛇大成蟒,蟒大成蛟,蛟大成龙,大凉山村民对精怪野狐向来敬畏,就将矿场后面的这条大河取名为黄龙河。
我十二岁那年路过黄龙河时,隐约看见一条巨大的身影从水底掠过,于是就多看了一眼,谁知在河里出现了一双恐怖的眼睛,吓得我亡魂大冒,回家不久就发了高烧,这才有黄瘸子寻龙鱼救我的事情。
这件事情我一直没敢告诉母亲,这些年来也一直是我的噩梦。
眼下这条望月鳝再次出现,见我挑灯不动,骤然发起进攻。
我将手中的煤油灯砸向望月鳝,被望月鳝一头顶进河里,我嘴里被猛灌几口河水,一脚蹬在望月鳝头上,向岸边游去。
望月鳝折返,掀起巨浪,张开血盆大口向我咬来,我一脚踹出去,却被望月鳝一口咬在大腿上。
望月鳝在水里力大无穷,猛然将我拖入河底,任我如何挣扎也无法逃脱,眼看要栽在这里时,却见一个黑影从不远处游来。
那黑影手持一把锈迹斑斑的刀,一刀刺进望月鳝的腮部,望月鳝吃痛松口,那黑影则乘机抱着我迅速游向岸边。
眼看望月鳝再次冲来,黑影一把将我推上岸。
“儿子,不要相信任何人,离开大凉山别再回来了。”
黑影说完,转头就和望月鳝缠斗起来,很快淹没在大河之中。
我口中呛水,瘫倒在地,意识朦胧中看见两个人影向我跑来。
“爷爷,徐凉伤得很重。”黄素素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他撞邪了,把他背回家。”黄瘸子说道。
黄素素吃力地背起我,我则转头看向黄龙河的方向,喃喃自语地喊了一声: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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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师只是试探我的实力,不会真动手杀我,龙虎山名声在外,怎会滥杀无辜。”黄瘸子咳血,半跪在地上说道。
张俊生哼了一声,说道:“我师傅让我必要时候杀了你,生怕你是道门高人,有坏了他在大凉山基业的风险,现在看来,你确实是草莽一个,算了,饶你一命吧,一个穷乡僻壤能出什么像样的高人,杀你毁我名声。”
张俊生说完转身就走,走的时候还阴恻恻地看了我一眼,满是挑衅。
张俊生走后,我连忙放下钢叉扶起黄瘸子。
黄瘸子回头看了一眼刘老汉,拾起地上的死狐狸,在我的搀扶下出了门。
路上,黄瘸子似乎是疼得走不动路,蹲在路边大口喘息,他擦着嘴角的血,目中失去神采。
我不知为何心中一酸,这才意识到黄瘸子已经垂垂老矣,是个暮年之人。
“当初张仙师在试探你,这个张俊生也在试探你,你只是贫困山区的一个风水先生,他们在怕什么吗?”我忍不住问道。
黄瘸子说道:“道家之人,首重传承,想要学点真本事没那么容易,很多人拜入道门十年而无一技,尤其是他们知道我会观山望气,还有降妖破煞之法,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一个普通的风水先生,不该会这么多。”
“这些郭瞎子不也都会吗?”我问道。
“郭瞎子不一样,他祖上有据可查,所传之术无非是些旁门左道,龙虎山不会放在眼里,他们会根据我的本事,推断我师傅的名讳,有些事情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只是如今我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时间不多了,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有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做的?”我问道。
“你帮不了,我不用扶,暂时死不了,不能让素素知道我受伤。”
黄瘸子摇了摇头,捂着胸口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隔壁母亲传来的咳嗽声,心乱如麻,彻夜难眠。
母亲这些年一直饱受尘肺病的折磨,时常咳血,以前每年都会去医院洗一次肺,随着这些年的经济发展,钱越来越不值钱,去医院的费用也水涨船高。
大凉山一共就一家医院还是张家开的,洗肺加上后期的医药护理大约要两万块,本来我想月中再牵着牛去镇上卖钱的,如今九月秋来,正是牛犊长膘的时候,多喂个十天半个月能多卖一千块钱,我家的三头牛大概能卖四万块,到时候一半给我妈看病,一万块钱买几只小牛犊,剩下一万我再琢磨着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
但母亲的咳嗽这几天越发严重,所以我决定明天赶早就把三头牛牵到镇上卖。
第二天我一大早牵着牛朝镇上走,才刚出村子不久就听到身后有动静,我回头望去,却见小哑巴嘴里阿巴阿巴地向我跑来。
“你爸让你来找我的?”我问道。
小哑巴气喘吁吁地点头,接着指向我家的方向,又比划起来。
“我家出事了?”我问道。
小哑巴再次点头,示意我快点。
我闻言连忙牵着牛往回走,到了门口,只见我家附近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车。
来的都是张家的人,不仅有张保、张发和张才,连龙、虎、豹三兄弟都在。
只见张龙的怀里正抱着张大象,张大象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看起来已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半个月前,我和黄瘸子破坏张家的祖坟地时,曾有一条小金蛇溜了出来,被我一铁锨打死,那时黄瘸子就说张家只有一个独子,小金蛇被杀,那张家独子必然会生一场大病。
没想到过了这些天,这张大象竟然快病死了。
张家有钱,什么药都用得起,可张大象生病之后,看遍名医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几天之前,一个知名的老中医说张大象有可能是得了癔症的一种,叫蒙心窍,吃一颗安宫牛黄丸会转好。
这安宫牛黄丸听起来常见,但却极其难得,非得是八一制药厂生产的第一批带有同仁堂字样的安宫牛黄丸才能起作用,这种药丸初代成分蕴含犀角和各种名贵药材,可以解毒开窍,断货了几十年,有价无市,有钱都买不到,哪怕张家有钱有势也找不到一颗。
眼看束手无策的时候,张保想起了一件事,就是他年轻时候借我爸的自行车,一不小心摔倒,导致自行车车把撞到了心窝,之后他就得了失心疯,几个人都摁不住。
后来是我爸从家里拿了一颗药丸给了吃下去才好转的。
徐家沟很多人都知道我和我妈是从苗寨来的,张保年轻时候和我爸是拜把子的兄弟,无话不谈,他也自然知道我妈来自苗寨,所以就带着一群人来我家找药了。
母亲听说张保要找的是当年救他的那种药救孩子,当下就把樟木盒里装着臭药丸的药瓶拿了出来。
张保接过药瓶,连忙递给随行而来的老中医,那老中医打开药瓶闻了闻,说道:“比安宫牛黄丸还要烈一点,不过肯定是好药。”
张保闻言,连忙让张龙把药丸喂给奄奄一息的张大象,区区十分钟,张大象的脸色就有所好转,并且吵着要喝奶茶。
见药丸没有问题,张家人紧绷的脸这才缓和下来,搬了几箱苹果放在我家门口就离开了。
张家人走后,我将牛拴在牛棚上,有些埋怨道:“妈,你怎么把整瓶药都给他们了。”
“张家那孩子病危,我也没多想就给他们了,反正这些药咱也用不上。”母亲说道。
“你没看见他们一个个神情多紧张,万一药丸不管用还得找我们算账,安宫牛黄丸以前我听过,有价无市,少说能卖两万一颗,这药一颗就够救你一次命的。”我说道。
“上哪有这么贵,咱救了你张叔家的孙子,以后求人办事也好办,再不济也就当行善积德了。”
母亲的话让我无力吐槽,我知道她这些年供我上学很辛苦,所以从来不和她吵。
听说张大象吃了药丸之后,当天晚上大有好转,第二天就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张大象好转的第三天,徐家沟就被他弄死了个人。
死的人正是小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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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初,性本善。
我不明白创作《三字经》的文学大家是出于什么阅历以这一句作为开端。
在张大象来到徐家沟以前,徐家沟的孩子们很野,经常拉帮结派打架斗殴。
张大象来了徐家沟之后,这些孩子就老实了很多,甘愿被五岁的张大象当成牲口骑,张大象玩得不亦乐乎,高兴了就会赏给这些孩子糖吃。
因为前一天的事情耽误卖牛,第二天镇上又未逢大集,我怕牲口市场的行情有变化,所以想先去镇上打探一下近来牛犊的市场价格,好盘算着什么时候卖牛最划算。
同样想要卖家里牲口的还有我们村的另一个光棍,叫徐哑巴。
之前我说过,不仅是刘老汉,村里其他老光棍也都管我叫老大,而徐哑巴也是其中之一。
徐哑巴四十来岁,小时候发烧没钱治,烧成了哑巴,后来跟一个鞋匠学了几年修鞋的手艺在镇上给人修鞋,因为不交保护费经常给当地的混混欺负,有一回修鞋摊子都给砸烂了。
我那时在外面混不下去已经从大城市回了大凉山,得知同村的徐哑巴被欺负,就找到了那伙人打了一架,头都给干破了,缝了十四针。
那伙混混的老大是小时候和我同届的学生,知道我的恶名,就让他的手下们不再找徐哑巴收保护费,但徐哑巴继续摆摊之后,依然会被混混们恶意骚扰,根本没法继续营生。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我单枪匹马又不混社会,根本没法跟镇上的那帮混混斗,于是就建议徐哑巴在村里放羊,放得好不比修鞋赚得少。
徐哑巴听了我的话开始买羊羔放,第二年恰逢羊肉价格大涨让他赚了不少,同年他老婆生了个儿子,只可惜他老婆却难产死了。
也许是厄运专找苦命人,徐哑巴的儿子两岁了都不会说话,去医院查了才知道是先天性语言障碍,也就成了小哑巴。
因为从小没妈,所以我和村里一帮子的老光棍对小哑巴都很是照顾,有时到商店买烟没钱找零给的糖都是揣在兜里留着,等看到小哑巴的时候再给他吃。
尽管如此,我们这帮大人也没法保护小哑巴不被同村的其他孩子欺负。
等我和徐哑巴从镇上赶回村里时,看见一群人正围在我家附近的小路上,村民们议论纷纷,说小哑巴不行了。
徐哑巴闻言,扒开人群,却见小哑巴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部位置全是血,脖子上还有半挂没有放完的鞭炮。
徐哑巴抱起小哑巴,只见小哑巴的一只眼眶里插入了一根木橛子,木橛子刺穿了小哑巴的半个脑袋,而小哑巴早已经身体冰凉。
徐哑巴声嘶力竭的哭声吓得围观的人纷纷后退,他似乎想要问众人怎么回事,但是他的表情狰狞,没人敢靠近他,只能从围观村民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小哑巴是被一群孩子追逐时不小心摔倒的,木橛子刚好插z进了眼里。
早晨还活蹦乱跳的小孩,才半天没见到就成了冰冷的尸体,给哪个父亲也没法接受。
徐哑巴抱着小哑巴想要讨个说法,可是他不知道去找谁,最后只能跪在原地哭喊。
到了晚上,两个鼻青眼肿的小孩来到村头的一户人家敲响大门。
“平哥,出来玩啊!”
过了一会儿,一个大孩子探出头,约莫十三四岁,他凶神恶煞地说道:“不是让你们这几天不要找我玩了吗?嗯?你们的脸怎么了,谁打的?”
大孩子说着推开大门,被我一把捂住嘴巴提了起来,摁在门口的一根电线杆上。
“朱平是吧,知道我谁吗?”我问道。
朱平是徐家沟孩子们的头目,长得肥头大耳,仗着自己和张家外戚沾亲带故,在徐家沟为虎作伥,整天带着一群不上学的小孩偷鸡摸狗拔蒜苗。
“凉哥,你找我做什么?”朱平目露惊恐道。
“小哑巴是怎么死的?”我问道。
“他是自己摔死的。”
砰的一拳,朱平的后脑勺撞在电线杆上,鼻血当即喷了出来。
“说人话。”我冷声说道。“敢哭?一会我把你爹托出来一块打。”
朱平抹着鼻血不敢哭出声,说道:“是张大象在小哑巴的脖子上挂了一挂鞭炮非要放,小哑巴害怕往家里跑,张大象就让我们在后面追,但是小哑巴家没有人,他就朝其他地方跑了,我们才追几步,他就摔倒了。”
朱平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上一次张大象欺负小哑巴时,我让他再被欺负就向家里跑,家里要是没人就跑去我家找我。
而小哑巴之所以会死在我家附近,就是因为在惊慌失措之下跑去找我时被绊倒了,一头栽在木橛子上。
小哑巴死了之后,看护张大象的佣人还警告看到这一幕的村民们不要乱说。
“滚。”
我放了朱平,恨得牙痒,回家之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半夜,母亲的咳嗽声再次传来,眼看还有四天才逢大集,牛的价钱暂时涨不起来,草草地卖掉得亏好几千,所以我决定第二天先卖一头带我妈去洗肺,剩下两头等到大集时再卖。
可谁知第二天早晨我就被一阵嘈杂声惊醒,母亲告诉我,昨晚上徐哑巴抱着小哑巴的尸体在张保家门口闹了一夜,今早晨被张龙带来的打手打成了重伤,此时被一群村民正送回家。
张大象在小哑巴脖子上挂鞭炮的事情根本就瞒不住,很快就在村民间传开了,但是张大象是张龙独子,首富张保的唯一孙子,在大凉山,张家想弄死个人再简单不过,同情徐哑巴的村民们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我看到徐哑巴的时候,他躺在床上被打得半死。
徐哑巴看到我的时候,用手语向我做了个老大的手势,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若是其他人欺负徐哑巴,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帮他出口恶气,也让对方躺着,但是欺负他的人是张家,我只能忍着。
正在我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邻居忽然跑过来告诉我,我妈在门口吐了血,已经快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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